当地的祠堂是近代修的, 后来“家族”里但凡有挣到钱的,稍微有本事的人,都会捐钱再次维修, 修祠堂当然不会用差的木料, 云青岑刚走进祠堂, 就能闻到木头的清香,并不陈腐, 顶梁的柱子上有写祥云花纹,梁上还有镂空的蝙蝠花样。
无论是谁进了这间祠堂, 都得说建得很完美,祠堂有个露天的前庭, 正中间是一口井,两边则有几口缸,缸里有泥土和枯萎的花茎, 再往两边就是有屋檐的走廊,这里是不许游客进来的, 一般是镇里商量大事的时候和祭祖的时候才开。
从前庭走进去,就是正厅了, 正厅里有一个木制高台, 最下面一层摆着烛台,上面的就是牌位了。
有些是旧的, 有些是新的,最顶上,最高的那个牌位一看就是这几十年新做的,刻着两个字——滕璟。
就在云青岑要在往前一步的时候, 一阵阴风忽然刮过, 头顶的月亮被云遮蔽, 他脚下的影子都模糊了许多。
周旭尧站在祠堂的门口,从云青岑踏进这座祠堂开始,这座祠堂就像是被无形的罩子给罩住了,他无论怎么叫云青岑的名字,里面的云青岑似乎都听不见,而他也走不进去,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带符,手里也没有黄纸和朱砂,就算以血为砂,没有可以承载的“纸”也不行。
那阵阴风还没有消散,云青岑发现这风像是有自我意识,它从他身边穿过,又似乎忽然察觉了他的存在,然后又转头回来,把他围绕在中间,云青岑有些好奇,他一向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他伸出手指,果然又一缕风缠住了他的指尖。
云青岑笑了笑,他收回了手,转头看向通往后院的门,那股风似乎簇拥着他,轻柔的推搡他走过去。
这是第一次云青岑不抗拒被“引导”,他跟着这股风穿过祠堂旁边的小门,跨过门槛,脚踩在石板上,入目是一颗桂花树,现在还枯着,只等季节到了就能再次飘出桂香。
祠堂的后院有两排厢房,不过里面放的都是祭祀用的杂物。
云青岑不用开门进去就知道,他站在桂花树旁边,那阵围绕他的阴风就散了,明明旁边是颗枯树,但云青岑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桂花香。
很淡,但就是因为淡,所以才让人忍不住轻嗅。
云青岑微笑着提高了音量:“装神弄鬼这么久,不出来吗?”
云青岑瞬间收敛了笑容:“不出来我就走了。”
他的话落音,院子里却依旧寂静无声,没人也没鬼,更没有精怪。
云青岑等了一会儿,他利落的转身往外走,刚刚敞开的那道门却在他眼前关上。
云青岑冷笑了一声:“藏手藏脚的,以为我出不去?”
云青岑目光阴狠,从齿间挤出一句:“小心一点,别被我抓到。”
云青岑一脚踹开这扇木门,当门朝两边敞开,男人就站在门口。
刚刚坐在轿子上的男人现在出现在这儿,他依旧是一身黑袍,上面是黑线绣的虎纹,在月光下浑然一体,只有行动时,那虎纹才随着被风吹起的猎猎衣袍泛出流光,他脸上的面具依旧狰狞粗犷。
云青岑看着男人,男人也看着他。
“滕璟?”云青岑微笑着问。
滕璟的声音沙哑,他没有摘下脸上的面具,而是说“客人既然来了,不多留一会儿?”
云青岑挑眉问:“我留下可以,你用什么招待我?”
云青岑的话刚说完,滕璟一挥衣袖,刚刚还空荡荡的祠堂里,现在摆满了案几长桌,有来往的宾客,高台上的牌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歌姬舞姬的歌舞,旁边还有人弹奏助兴,这些鬼似乎还活着,行为举止跟活人没有区别。
他们甚至还会互相问好,拱手作揖,穿着华服,佩戴玉饰。
滕璟忽然说:“这里当年不过是宴请宾客之地罢了。”
滕璟再一挥手,这幻象就瞬间如海市蜃楼般消散。
云青岑打量着滕璟,他饶有趣味的说:“我听说你死的时候才二十五。”
滕璟微微点头。
滕璟的声音里有笑意:“我的家将死在你手上。”
云青岑转年一想就知道滕璟说的是谁了,他表情温柔,眉目含情:“不该说是死吧?”
滕璟:“你能吃他,是你的本事。”
云青岑忽然问:“我问一下,你吃小孩吗?”
滕璟冷淡道:“吸食孩童魂魄,下贱勾当。”
云青岑:“……”
还是古人说话有意思,像他就一定不能把下贱两个字说的这么有韵味。
不过云青岑更好奇地说:“我既然吃了你的属官,你就不怕我连你一起吃了?”
滕璟忽然笑起来,似乎是在笑云青岑的不自量力,但云青岑却并不觉得被冒犯,也不觉得滕璟讨厌——实在是因为滕璟的声音和仪态,实在是太好了。
就算是将军,滕璟应该也是儒将,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不会让人觉得难听,哪怕只听声音不看脸,也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心有丘壑,清风朗月般的人。
云青岑对长得好看,声音好听的人,总是会多一点耐心,尤其是这个人还让人他觉得新鲜。
“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