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几个小时的大雨把古城区冲刷得干净明澈,连林立在街边的梧桐树都变得愈发苍翠。
端午吃完糕点就趴在季彦腿上睡着了,季彦紧绷许久的神经得以松懈,此刻也有些犯困,正准备合上眼养养神,然后就听见了“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导航提示音。
老城区狭窄拥挤,外来车辆很难找到停车位,季彦睡意全无,立刻给兰翊指了处可以临时泊车的地方,待车停好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抱起端午,带他回家。
“我来。”这时,车门被打开,兰翊撑着伞弯下腰来,单手从他怀里把端午接走。
季彦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迅速下车:“兰总,您把伞给我吧。”
兰翊把伞递给他,用双手搂住端午,让他趴在自己肩上沉睡。
端午虽然有点胖,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此刻被大人的外套包裹着,显得格外娇小。
铺呈在古旧巷陌里的青石板凹凸不平,脚踩其上能发出闷沉的声响,足以打破雨夜的幽静。
青瓦白墙的老房子不怎么隔音,偶尔路过一两户人家,能清楚地听见播放电视的声音——
或是昆曲,或是杂谈,浓浓的苏式方言,满满的水乡味道,俨然是岁月宁静下的“烟雨江南意”。
季彦撑着伞和兰翊并肩前行。
为了让端午睡得更舒适些,兰翊的步伐较为缓慢,好像在走一条漫无止境的巷道。
他身上一直有股子淡淡的香水气,榄香脂的味道在雨夜里浅浅扩散,清幽雅致,与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度相得益彰。
“兰总,谢谢您帮我找回了端午。”季彦出声打破了眼下的沉寂。
兰翊:“这不是我的一个人功劳。”
季彦笑道:“那也是靠您的关系我才能这么快见到孩子。”
“你没必要用敬语称呼我,”兰翊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用不着强调身份。”
季彦眨了眨眼:“啊……好的。”
半晌,兰翊侧眸看他:“孩子被人收养了,你还能把他带回家吗?”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甚至有点扎心,季彦的情绪顿时变得低沉,眉梢不自禁拧成一团:“领养手续不是三两天就能受理下来的,我找个时间和对方谈谈,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撤回申请,只是这样一来端午就无法拥有完整的家庭户口了。”
福利院的孩子户口所在地为当地派出所,户口地址便是履行收养义务的福利院。他很想让端午回归正常家庭,户口本上有疼爱他的父母亲人,而非无名无姓的孤儿。
兰翊又问:“季老师也不能收养他?”
季彦耐心地给他科普:“法律规定,有子女的人是不能□□的,而且我妈养我这些年很不容易,即便要收养端午,责任也是在我身上,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父母对孩子好是出于血缘关系的本能,没有父母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个麻烦。”
“我和季老师……没有血缘关系。”
兰翊脚步微顿,神色略显诧异。
季彦没想到自己会对领导说出这些隐私的事情,可既然开了口,他便不打算扭捏隐瞒:“影视作品里不是有演过么,医院的厕所偶尔会有一两个弃婴出现,季老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捡到我的。
“不知道是体重太轻还是被厕所的细菌感染了,季老师说我在保温箱里待了足足半个月才出来。那个时候季老师的丈夫已经去世两年了,她没有再婚的念头,就走程序把我领养回家,还给我冠上了‘季’姓。”
兰翊虽然知道季彦是单亲家庭,却没想到他竟是季老师收养的孩子。
见领导脸色不太好,季彦心下一凛,连忙道歉:“对不起兰总,我不该跟您说这些的。”
“怎么又用敬语了?”兰翊问他。
季彦尴尬地笑了笑:“喊习惯了,改不过来。”
这时,趴在兰翊肩上的端午扭了扭身子,像是在找寻找安全感。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从外套里钻出来,精准无误地抱住兰翊的脖颈,并用脸颊去蹭他。
季彦见孩子并未醒过来,便伸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几下,下一秒,端午软着声音开口,说了句梦话。
虽然有些含糊,但季彦还是听清楚了。
他喊的是“爸爸”。
兰翊把小孩搂紧,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却没问的问题:“我回国那天在酒店开会,你怎么突然出现,还……那样叫我?”
季彦猛地瞪大双眼,面颊不受控地发热:“那纯属误会!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发小,她男朋友出轨了,带着别的妹子去酒店开房,我那朋友哭着给我打电话,我气不过就打算帮她去酒店抓奸。
“对方开房的酒店叫‘仆遇’,是一家以女仆为主题的情趣酒店,我当时弄错了地方,来到了璞玉酒店,然后就……敲错了门,抓错了奸。”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快被毛毛雨给淹没了,细如蚊呐。
兰翊唇角微微上翘:“因为这个误会,埃维利斯还写了个狗血的剧本,嚷嚷着是我渣了你,然后把你留在国内,害得你含辛茹苦独自一人把孩子抚养长大。”
季彦:“………………”
这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