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樊凡左手牵着樊父,右手牵着娘亲,一家人往老院那边走。
张氏怕樊父是个榆木脑袋,去到那边不懂应对,于是一路上絮絮叨叨地教樊父该说什么样的话,怎么样说才能一针见血,樊父全程点头“嗯嗯”。
樊凡一边听一边偷笑,心想,看来“宅斗”这种东西还是女人比较擅长,娘亲教爹爹讲的那些话,让他去想,他可想不到。
来到老院前,只见大门的两边已经挂上了长炮仗,只待高庄陈家那边前来接亲。
院子里满满当当地摆上了八仙桌和长板凳,几个硬菜已经摆上,用碟子扣着,以便送走新娘子后就能立马开席吃饭。
大明农家嫁女,所谓的“大办”,在樊凡看来,也不过是饭席多了一些。
当然,樊凡也明白,在吃饱穿暖都成问题的大明,酒席上能吃口荤的,喝口小酒,对于那些农家汉而言,确实已经是难得的消遣。
大伯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童生服,站在门口笑盈盈地迎接着亲朋,“谦谦有礼”的颇有几分人模狗样儿。黄氏则不见人,估摸是在闺房里给樊玉莲梳妆呢。
老爷子老太太端正坐在大堂上,做足了气派,四叔在西厢房前摆了张桌子,正在登收贺礼,樊胜跟酒馆请了假,那露天灶是由他掌厨的,三叔三婶则在洗菜切菜打下手,忙得满头大汗。
樊凡还注意到,他们不过搬走了两天,原来住的那两间房子就已经成了杂物房,堆满了旧家什。
大伯樊明仁将前来道喜的几位同仁招呼进了院子,转过身,准备迎接下一拨宾客,蓦的往前一瞧,却看到二弟樊明义正款步向他走来,当即浑身一哆嗦,双腿一软,踉跄跌倒后屁股磕在门楹上,一脸惊恐慌张。
莫非是今日是头七,他来报复了?
大伯颤抖地指着樊明义,牙齿止不住地打颤,磕磕巴巴道:“二……二弟?你……不要过来……”
大伯如此一副狼狈模样,很快吸引了院子内众人的目光。
这时,樊凡一家已经走到了大伯跟前,樊父冷冷道:“大哥见到我如此意外,莫不是真盼着弟弟在山里被大虫吃了?”这是张氏教的。
读书人本不信牛鬼蛇神一说,只是樊明仁心中有鬼,一时慌了神,惊恐问道:“你是人是鬼?莫要害我……”
“你趁我不在,把水娘净身扫地出门,‘是人是鬼’这句话该是弟弟问你这个大哥吧?”樊明义怒道,这句不是张氏教的,是他自己想说的。
院子里前来道喜的人都出来了,见了活生生的樊明义,虽十分意外,却不似樊明仁那般惶恐。光天白日的,周遭又都是红物,樊明义自然不可能是鬼,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平安归来了。
老爷子也出来了,见了二儿子,心情很是复杂,道:“老二,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毕竟是亲儿子,老爷子心中既是宽慰,也怀有愧疚。
但看到儿子并不搭理自己,老爷子难免又有几分失落,却无可奈何,都已经这样了。
老太太见大儿子被吓倒在地,十分心疼,斥责道:“你既回来了,便安生过日子,来这里闹什么,今日是你大侄女的大喜之日。”
冷不丁地就给樊明义扣了一个“侄女大喜之日来闹事”的名头。
张氏自然不肯,道是:“明义是她二叔,大喜之日来道贺几句,难道不应该?怎就成了来闹事?”
樊父想起张氏路上教与他的那些话,当即配合道:“侄女没给二叔二婶发喜帖,我们这么贸贸然前来,怕是连吃饭的位置都没有,确实是来为难你们了。”
此话一出,老太太的脸面立马挂不住了,原来前日樊玉莲嫌弃晦气,确实没有送帖子过去,老太太此时把攀了高枝的樊玉莲当“祖宗”,也就随了她。
周围的人皆是一惊,这樊玉莲竟然没有给亲二婶发喜帖!不管是分了家,或说是关系再差,不给亲二婶发喜帖这事都说不过去,太不合礼仪。
众人皆是寒心,对亲兄弟都如此势利冷漠……即便是巴结上了,又能指望这樊家能帮什么忙呢?
“一家人……”老爷子本想打圆场,忽又意识到已经分家了,改道,“都是亲兄弟,你回来了是喜事,玉莲出嫁也是喜事,既来了,便快些进去寻个位置坐下吧。”
小胖子樊凡眼瞧着要“中场休息”了,立马上前“打一波助攻”,只见他拿出用红绳串好的十文钱,吭哧吭哧地走到大伯面前,递给樊明仁,道:“大伯,给你。娘亲说,既然是两家人了,我们不能过来白吃白喝,这是我们的喜钱……本想再多拿一些,但分家时,我家只分到一个豆腐坊,连粮食都是村里的族亲们筹集的,娘亲她是真的拿不出更多钱了。”满满的讽刺意味。
此番话一是要划清“两家人”的界限,二是要让大家都看看,他这大伯分家时,是如何狠心连粮食都不给侄儿留一口的。
十枚铜钱穿在红绳里,樊凡举在樊明仁面前晃了晃,哐当响……大伯脸色难看,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樊明仁请来的那几位科考的同仁,看到这里,猜到了不少,哼了一声,拂袖转身离去。
大明的科考可不光光是看文章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