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门前灯火鼎盛,霍离征抱剑站在灯下,身上并未多少历经沙场的煞气,却又可见少年郎君的意气风发。 画卷上只能见他相貌清俊,可霍离征真正站在灯下时,才可以见他气度出挑,凛冽如冬雪。 纵然是再如何画技高超,也难以描摹一二。 明启顺着明楹的视线看过去,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站着个活生生的人,随即眉飞色舞地开始介绍:“哦对,阿楹妹妹,我刚刚忘了介绍了,这位是霍小将军霍离征,是我之前在马场上结识的好友。” 明楹瞳仁很黑,此时眼中倒映着灯火,像是洗净的墨玉。 朝着霍离征盈盈一拜。 “霍小将军。” 霍离征方才与她对上视线,此时颇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指轻碰了下鼻尖,别开眼神没再看她。 “明姑娘。” 明启瞧出端倪,挤眉弄眼地别了别霍离征的肩膀。 霍离征抵唇轻咳一声,抱着剑,侧开脸。 明启忍住笑意,转而和明楹道:“他从前没和什么姑娘说过话,毛头小子一个,现在这是害羞了。” 明楹看到那位霍小将军耳后蔓延上一点儿绯色,咬牙低声道:“明启!” 见霍离征当真要恼了,明启才见好就收,转而对着明楹道:“天气寒冷,阿楹妹妹快些进来罢,父亲母亲都在厅堂中等你。” * 明易书一家所居的果真是从前的明家,这里的水榭亭阁都和从前一般无二,只是恍然数年过去,又有着许多的不同。 比如水榭前的那片梨花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牡丹和芍药。 明启好似并不知晓这里是从前的明宅,每经过一个地方,还在和明楹介绍着。 明楹也并未说什么,只是站在他后面依言点头。 明氏是颍川的百年世家,明易书又是唯一一个在京为官的明氏子弟,人情往来自然是免不了的。 所以这场寿宴办得极为热闹,前院之中往来颇多,不少人都是认得明启的,此时就看到这位明家唯一的嫡子正在为一位姑娘引路,都是有些好奇。 毕竟倒也并未听说,这位明氏二公子有定亲的消息。 也有些时常进宫的女眷,眼尖地看到了跟着那姑娘的两个嬷嬷。 宫中出来的人,现在又出现在明家。 这位姑娘的身份并不难猜。 从前的国子监祭酒明峥之女,后来的十一公主,明楹。 穿过楼阁游廊,才终于到了主厅。 此时灯火通盛,明易书和吴氏坐于主位之上,旁边站着几位姬妾,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年约十七的女郎坐在下首,正在低眉饮茶。 虽然只是数年前见过这位堂姐,但是明楹还是认出了正在饮茶的人,是明家的大小姐明微。 明微察觉到有人进来,放下茶盏,目光在看到什么以后亮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这是明家的家事,霍离征之前一直都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了这里,就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这位少年将军据说在边关很有凶名,今日见到他时,却又一点儿不显煞气。 明楹想到之前霍离征看见她时耳后的绯色,又想到明启说他甚少与姑娘说话。 今夜回到殿中的时候,这个也要批注到札记上去。 明楹与这两位名义上的伯父伯母都不算是相熟,当初母亲被送到宫闱,他们两个也是知情且默许的。 毕竟天威在上,人情冷暖。 但她现在毕竟是认回了明氏,在明氏的族谱上,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与明氏来往。 明易书看着明楹倒是颇多感慨,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幼弟明峥,吴氏谈不上热络也谈不上失礼,带着温和的笑意,大抵是碍于站在明楹身后的那两个嬷嬷。 总之这一番寒暄各人都带着些心思,只有明启在乐呵呵地笑着。 吴氏问她在宫中的一些近况,间或讲起从前颍川的事情,明楹皆是有礼应对,让人无可指摘的仪态。 她这些年在宫闱之中如履薄冰,对上谁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想要讨人欢心也并不难。 只是对明易书和吴氏,她并不想。 “阿楹。” 明易书一直默默看着她的应对,突然唤她名字。 “你很像你父亲。” 吴氏话意被打断,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明易书一眼。 这话一出,整个厅堂之中都有些沉寂下来。 明峥和明夫人在明家都是禁谈的话题,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不光彩。 明峥仕途平坦却早逝,天之骄子陨落原本也只是让人扼腕,偏偏在天子吊唁的那日,明夫人一身孝服,满身缟素,让天子为之侧目失神。 君夺臣妻,实在谈不上光彩,更何况当初明氏做的事情也谈不上是磊落。 连带着明峥的独女明楹,都是明家让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明楹稍微一顿,片刻后抬眼,依然是乖巧的姿态。 “多谢伯父。”她顿了顿,“只是不知晓伯父口中的父亲,是从前的国子监祭酒大人,还是今上?” 虽然认回了明氏,但当初明夫人带着她进入宫闱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唤显帝一声父皇并无不妥。 明易书面色讪讪,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静寂片刻后,还是吴氏出来打圆场:“明楹刚刚归家,总与我们这些长辈们在一起只怕要觉得无趣,明启,你领着你妹妹出去逛逛,也该到了开宴的时候了。” 明启完全不知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知晓他们方才还相谈甚欢,又突然静寂了下来,只当是都觉得疲了。 他双腿往地上一杵差点儿睡着,听到吴氏让他出去转转,当即耳朵都竖了起来,抬步就往门外走,还朝着明楹招招手。 明楹跟着他往外走去,此时天色已晚,因为是寿宴,花灯漫天,她抬眼就看到刚刚不在的霍离征抱着剑倚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