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面孔吓哭了。
“……我、我没有……弱弱,不会,不会有人取代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乖。”
她叹息着,将这一团瑟瑟发抖的血肉抱进怀里,吻着祂那怪异扭曲的嘴唇。
“我是人类,我会衰老,但我保证,一定陪你到最后一天。除非,你不喜欢这样苍白老态的我……”
“不会!!!”
祂激动起来,血肉四处分散,黏住了般弱的脸颊跟手脚,活生生弄成一个血案现场。祂用力咬住她的双唇,似乎要将祂多日来的不安与绝望宣泄出来。
般弱欲言又止,这种血肉横飞的恐怖片氛围她有点吃不消啊。
唉,算了,当哄小孩了。
恢复人类身躯的第一天,西敏就辞去了凯瑟皇家学院的院长之位,中断了那条本该荣耀的学术之路,很多人都对此感到费解。
祂也不解释,回到了人类爱人的身边,与她形影不离。
当她有了一头美丽的银发,祂给她编着最好看的小辫子,系最漂亮的蝴蝶结,笑着说,“跟我的金发真配!”
当天气晴朗,祂推着她出去买东西,她讲价讲得唾沫横飞,售货员悻悻来一句“真是个精明的老太太”,同样画上老年妆的祂也会刻薄地回一句“真是个不体贴老人家的小女孩”。
当她有一日从长梦中醒来,看着坐在床边的祂,诧异地问,“你是谁?”
祂抚摸着她那张被岁月偏爱的脸颊,对着这个消瘦又天真的小老太太温柔地说,“我是你的小丈夫,西敏呀。”
传说,雾涅山脉的尽头,住着一位堕入永夜的暴君,这里是活人的禁区,有时又是赌徒的天堂,只要你付得起代价,你可以实现任何的愿望。
深夜,雾气森冷,沉眠的永夜暴君被不速之客唤醒。
“……嗯?帕斯幼神?还有一个人类?”
是祭品么?
腐臭的湖水涌动,拖着一颗死去亿年的大脑,表层寄居着无数的眼球与触手,祂是那样的巨大丑陋,低吟着不为人知的血腥秘密。这一名污秽的、邪恶的存在,是诞生在帕斯圣山的第一座圣殿,祂执掌光明,又放逐在死亡的夜幕,最终被逐出帕斯圣山,堕落进了混沌的永夜。
“啊,帕斯的来客,真是怀念。”
永夜暴君低沉地说,“那么,小神明,你也是像你同伴那样,来交换永生的?”
祂又扫过幼神背上的人类,冰冷讥笑。
“就凭这个老到掉牙的祭品?”
般弱歪了歪头。
“哥哥!脑!脑!有虫!丑!”
永夜暴君有些暴躁,“那是触手!触手!不懂得欣赏艺术品的该死的人类!”
般弱继续起哄,“哥哥!它脏脏!不洗澡!”
她捏着少年的脸,大声地宣布,“我!洗了!乖的!”
西敏转头,碰了碰她的额头,安抚道,“知道,你乖乖的,哥哥跟不洗澡的说说话。”
永夜暴君:“?!”
般弱嗯了一声,乖巧玩起了手里的野花。
少年神明的笑容一闪而逝,祂重新看向烦躁的永夜暴君,轻声地说,“我听说,只要能给得起您要的,就可以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森林里的黑雾弥漫,回荡着不知名的尖嚎,仿佛要吞噬一切生命。
“你要什么?说来听听。”
“我要与人类缔结婚约。”
死脑呆滞了一分钟,很有恼羞成怒的意味。
“……小鬼,你可以滚了!”
[神不可与人类缔结婚约]
这是至高禁令!
从神祇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双方命运的不可交集。
哪怕祂被帕斯山放逐了那么久,依然记得清清楚楚!这幼神记性比祂还差!
等等,祂该不会指的是祂背上的家伙吧?!
西敏流露出失落的神情,“果然还是不行么?”
少年神祇似乎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又扬起笑脸,认真地说,“那么,我想要成为人类,真正的人类。除了记忆和情感,您可以收走我身上您所需要的。”
死脑的眼珠悄然变得血红。
“包括灵魂?”
“包括灵魂。”
“包括分食?”
“只要您想。”
“……”
夜幕更为浓厚,惨白色的月光落在少年神灵的侧脸,祂轻柔放下般弱,眷恋不已摸了摸她的银发,还有枯萎的脸庞,眉眼依稀有天真明媚的痕迹。
“……哥哥?”
她的眼珠圆溜溜的,像透明玻璃珠一样清澈,与初见那一日模糊重叠。
她不再记得祂。
以后也不会记得祂。
“吾爱。”
祂低喃了一声,又很快恢复情绪,哄着她,“呀,这花真好看,哥哥给你多摘点,给你做个花环好不好?”
她用力点头。
“那你别乱跑。”
西敏把她的兜帽盖上,夜风也被挡在斗篷之外,祂才起身,慢慢走入了山脉深处。
不再回头。
般弱等了很久,等到困倦揉着眼睛,哥哥也没有回来。
呀,真是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