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入的明亮光,昏暗的洞穴内,几缕阳光交错投入山腹,得以看清全貌。
“哎。”鸿俊低声说,“那大蛇背后还有地方呢。”
“嗯。”李景珑说,“天罗山山腹里挺大。”
这地下溶洞足有半个成都城大,巴蛇所占据的,只有入口空间,而后面赫然还有更辽阔的区域,地下河蜿蜒曲折,在溶洞内流淌,仿佛成为一个异世界。
“你看下面……”李景珑说。
两人在一起的平台下有根绳索,绳索垂下洞穴最深处,底部有着隐约的幽蓝色的光,地脉流向附近,长着不少发光的奇花异草。
“你俩……”
鸿俊与李景珑瞬间被吓了一跳,转头时发现竟是玉藻云来了。
玉藻云从外头那洞钻了进来,说:“哟,好大一条,这得吃多少东西才能长成这么大。”
“怎么现在才来。”鸿俊道,“你上哪儿去了?”
“去你爹说的村庄里了。”玉藻云漫不经心道,顺便舔了下爪子。
鸿俊:“等等?我爹来过这儿?”
玉藻云:“你爹没事儿就喜欢到处玩,这不很正常么?”
“等等。”李景珑道,“什么情况?”旋即想起了洞壁外的孔雀纹饰,结合降魔杵,再想起莫日根、裘永思、阿泰的出生处,这证实了他们最初的猜测。
鸿俊说:“这附近还有村庄?我怎么没发现?”
“北边,你们来的路是南边。”玉藻云放下爪子,朝洞内打量,答道,“你就是在那村里出生的。”
鸿俊险些叫出来,玉藻云昔年明显是认得孔宣的,但并未像青雄、重明般熟悉。当年孔宣与玉藻云认真谈过,那时玉藻云便想摆脱乌绮雨,奈何因某种“命脉”被乌绮雨与獬狱把持,一时无法挣脱。
于是孔宣便借为杨玉环诊断时,将玉藻云封在了杨玉环体内。后来云游四方时,偶尔还会去探望杨玉环,借故看玉藻云。一次回来,提及杨玉环是否能怀孕之事,玉藻云便得知他在巴蜀的少许见闻。
那时孔宣已与贾毓泽相识,贾毓泽初始并不知自己怀了魔胎之事,孔宣却十分不安,借口行医,带着贾毓泽走遍四方,实则寻找能改变魔胎的药物。贾毓泽生前待字闺中时,曾得高人指点,那高人并未显露姓名,只告诉她,自己来自巴蜀大地。
贾毓泽小时候体质特异,据说更常梦见前世之事,而后有高人授以秘诀,身体便渐渐地好了起来。怀孕以后,体质一度又有反复,贾毓泽提起“师父”,希望分娩前寻访师父,再见一面。
孔宣自然知道这是魔胎造成的影响,见贾毓泽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情知必须协助她将魔胎稳定下来,以免危及母体,反噬妻子。
他携妻子入蜀,但就在进入巴蜀之地的深山中,借宿之时,怀胎七月的贾毓泽忽腹痛如绞,孔宣朝当地人询问,便登上天罗山,前来为妻子寻找药材。
“你为什么会去了解这个?”李景珑听到这里,问道。
玉藻云的叙述被李景珑截断,一个是狐狸,另一个是人精,自然知道再深挖下去无益,一旦涉及当年隐情,想必便将挖出孔宣对这素未谋面的孩子的感情。胎儿的性命在孔宣眼里,自然不比母亲贵重,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贾毓泽死了却是救不回来的。
“我也想当个母亲,很奇怪么?”玉藻云随口道,“杨玉环被我们害得成了半人半妖之身,三次怀孕,都被我那姐姐动了手脚,生下三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李景珑与玉藻云心照不宣,一时竟都不吭声了。鸿俊突然问:“如果当时我一出生,我爹把我扔进这洞里喂蛇,说不定就没事了,是不是?”
玉藻云悠悠道:“天魔转世,哪怕将尚在襁褓中的你扼杀,天道不可违,仍会有别的契机,命中注定,逃不过的。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徒言无益,人也好妖也罢,百年千年哪怕万年后终有一死,何必看不开呢?”
鸿俊心想也是,一切都已发生了,也不能再重来,讨论有何意义?
后来,孔宣据村民传闻,进入天罗山为妻子找药,在山腹内发现了巴蛇。再后来的事情,孔宣便未朝玉藻云提及了。
当玉藻云见到长大后的鸿俊时,便知孔宣成功地保住了这孩子,且贾毓泽也活了下来,无论魔胎还是妖胎,人族与妖族默认之下是不通姻的。否则洛阳的文滨也不至于因与花妖相爱而落得身中剧毒的下场。相恋已是难事,遑论诞下混血儿?于是玉藻云便起意,寻找当年孔宣保住贾毓泽母子的真相。
“是下面的药么?”鸿俊低声问。
玉藻云摊手,三人凝神屏息望去,洞内昏暗渐渐退去,地脉微光下,巴蛇蜷起身躯,正在睡觉,而化蛇则如破败的绳索般,倒在了一旁。
“朝云!”鸿俊低声道。
朝云失去变化之力,不知死活,翅膀断裂,一动不动。李景珑看玉藻云,玉藻云道:“想也别想,太大条了,拖不走。”
玉藻云若是当年妖身仍在,说不定勉强能与巴蛇周旋一会儿,但以现在的情况,她就是一只小狐狸,一旦惊动巴蛇,便只有一个字——死。
“要么把那棍子给你们叼上来?”玉藻云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