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渡过了一个……非常特别的新年。
其实他早已经没有家的概念了。
他生在一个烽烟四起的年代,于幼时的记忆,除了饥饿就是逃难。他早就已经不记得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样子。为了活命,他当过乞丐、做过扒手、在教会医院当过打杂的,在流浪的过程学文识字,还加入了黑|帮。
后来,连黑|帮老大都看不过眼霓虹人在种花家犯下的种种罪行,就帮着偷运粮食、药品、武器给洪军。
最后因为叛徒的出卖,整个堂口六七十条人命、连同一大批还没来得及运出去的物资,全被霓虹军给堵在仓库里,直接炸了!
宋熙年纪小、身体瘦弱,帮派里的人不忍心看着他跟着送死,就齐心协力的在最后半小时内疯狂地徒手挖地洞……居然被他们生生地刨出了一个浅坑,让宋熙躲在里头,逃过一劫。
宋熙是唯一的生还者。
他恨意滔天!
后来他找到了组织,参军入伍。
再后来,他一直呆在军队里,军队就是他的家。
他对于“家”的所有概念,全都来自于……当初他和徐怀臻被困在地下室里、不分昼夜的三个月。
一个美好的少女,对未来怀有美好的愿望。
她来不及看到的未来……
她没能实现的愿望,成为宋熙所有的愿望。
现在——
徐怀臻想要的带着小花园的别墅,可以赤脚轻踩的草地,结实的秋千,被花园拥抱着的菜园……
宋熙在儿子儿媳这儿见到了。
徐怀臻想要的盛世安宁,想要的儿孙满堂……
宋熙也有了。
现在他觉得,日子过得可真舒坦啊!
除夕夜,与儿孙们守完岁,宋熙掏出了红包,给飞飞、墨墨一人发了一个,也给仨警卫员一人发了一个。
赵红军推辞说不要,“首长这个我就不要了,我都已经五十多了……”
宋熙说道:“依着南都的风土人情啊,只要没结婚、没成家,就还是个孩子!你拿着!”
桃桃就当没听到。
——老爷子私底下跟桃桃和宋秩说过,赵红军也是个孤儿,年轻的时候刚当上老爷子的警卫员,就在战场上受了伤,一辈子没办法娶老婆了。所以老爷子想办法给他提了干,一直让呆在自己身边。两人在一起已经呆了大半辈子,跟自家亲人没什么两样。
赵红军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拿宋熙的红包。
桃桃笑道:“叔你就拿着吧!”
赵红军别别扭扭的收下了。
最后宋熙又掏出俩红包,一个递给宋秩,一个递给桃桃。
宋秩挑眉,“我也有?我和桃桃结婚已经十几年了……”
宋熙,“只要我还活着,以后每年过年你也有!”
过了一会儿,又不自在地解释,“……给补上以前落下的。”
宋秩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红包,久久不语。
桃桃笑道:“连着红包一块儿放在你的钱夹子里,沾喜运。”
宋秩静静地攥着红包,果然翻找出钱包。
宋秩的钱包是国外的三舅母送的,长长的一个,夹层很多。
正当他准备将父亲给他的红包珍藏在夹层里时,宋熙眼尖地看到……放照片的地方,放着一张缩小版的、在南都认亲时照的全家福,另外还夹着一张桃桃的一寸证件照、以及宋熙的证件照。
那张泛黄还折了角的旧照片,应该是宋熙在三十年前照的,当时应该三十多岁左右。
“你从哪儿搞到我这照片的?”宋熙问道。
宋秩有些不自在,“还是我上学那会儿……回南都过年的时候,偶尔在你书桌上看到的,就拿走了一张。”
宋熙看着儿子,心里无比愧疚。
桃桃打圆场,“以后我们家每年都拍一次全家福!”
宋熙,“不如咱家自己再买个相机!咱们拍彩色的相片……”
“爷爷爷爷,你看!”
墨墨吭哧吭哧地抱着几大本相册,跑到了宋熙身边。
原来,刚才听到爷爷和爸爸说起了照片的事儿,小墨墨就立刻把家里的所有相册全都搬了过来……
宋熙一看就高兴了,连忙戴上了老花眼镜,认真翻看了起来。
桃桃抽空也给仨警卫员、俩儿子发了红包。
孩子们倒是很高兴。
可警卫员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桃桃很真诚地感谢他们平时对宋熙那么照顾……最终,他们红着、也红着眼圈,收下了桃桃递过来的新年红包。
而那一边,宋秩正守着宋熙翻看相册。
家里的相册,是桃桃按照年份来整理的。
第一本,记载着宋秩和桃桃的青少年。
不过,宋秩少年时期也不爱拍照,几乎没有单人照片,全是班级合影、参赛代表团合影什么的。桃桃呢,是以前家里穷,又没出过远门,她第一次拍照,还是父亲白正乾被评了先进,省报去如意村跟踪采访的时候,才拜托记者帮忙照的。
黑白照片上的十七岁少女桃桃,美得夺人心魄。在面对镜头的时候,她略歪着头,清澈水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探究与疑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