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二年,农历七月十四。
晚八点,钟表行的西洋钟齐齐发出低沉撞响,数双眼睛闭合,潘多拉的晚餐准时开始。
两扇虚幻之门,和门内风格迥异的朦胧场景,蛛网,杂物堆,三根始终燃烧不灭的白蜡烛,金色旧钢笔与黑色硬皮本,三线互通后的晚餐上一切布置还与上一次一般无二。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桌上的饭菜数量与桌边围绕而坐的斗篷人影都大大地减少了。
属于第一线的雕花红木门里,昨晚尚有七名玩家,今晚便只剩下两名了。
这两名分别是十二号和二十三号,后者就黎渐川的判断而言,应当便是宁永寿。因为根据目前的线索看,玩家恢复记忆,从前线跳到后线,是副本内的规则操作,晚餐位置是不会因此而改变的。
隔壁半面银丝帘子里却更少,就还幸存着一名玩家,座次是四号。排除法也能猜到,此人就是已顺利霸占了蓬莱观的冯天德。
至于黎渐川眼前这张简陋的木桌边,统共也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便是七号。
“人少了,可算是清静了。”
第二线的餐桌传来一阵满意的笑声,冯天德抖了抖身上的斗篷,颇为愉悦享受地调整了下坐姿。
他的话好像也突然多了起来,与昨天晚餐的表现截然不同:“就剩五个玩家了,应该都到第三线了吧?那要是解谜没什么戏的话,是不是可以商量下,三人通关的事了?”
“举手投票,选择杀谁?”
三张餐桌俱都寂静,无人回应他。
冯天德恍然,嗤了声:“懂了,都是奔着解谜来的高智商天才。”
他这声讥嘲还未落地,白蜡烛点起的烛火便一阵晃动。
随着啪一声轻响,黑皮笔记本飞快翻开,空白纸页一张张如箭飞出,来到剩余的五名玩家面前。
所有人,包括刚才开口的冯天德,好似都胸有成竹般,未曾犹豫,直接便停下了四面打量的动作,摘下纸页,开始书写。
黎渐川笔尖落下,眼角瞥见其他玩家的反应,不由暗自蹙眉。
第三线的时间刚走到第三天结束,尚有一多半时间剩余,但这些玩家却好像都已经摸到了真相的轮廓般,很有点稳操胜券,无须再隐藏实力与身份的意思,不见之前半分或真或假的试探和遮掩。
晚餐开始前,黎渐川从头到尾仔细捋了捋自己拥有的所有信息,自认为自己的进度还算是在前列,距离最终解谜就只差一步关键线索和一些侧面佐证。可现在一看,也许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他从不小看任何一个对手。
思绪飘出了一刹,又迅速收了回来,黎渐川敛住心神,不再观察其他人,只聚精会神于眼前的纸页上。
“我申请延长自身碎片书写时间。”
他最先写下一行字。
纸页微微颤动,像是有谁在思考。
两秒后,血字勾勒,回应了一个可字。
黎渐川稍稍挑眉,对这答复并不意外。
从上一次晚餐十二号同这对黑金纸笔的交流来看,就能知道,这次的说明人还算是挺好说话的。而且一定程度上满足玩家的合理要求,大概也是在魔盒游戏规则范围内的,就如规则同样默许说明人一些不涉主要剧情的恶意误导。
这算是对晚餐的一次小小试探。
事实上,延长时间,黎渐川有延长时间的写法,不能延长时间,自然也有不延长时间的写法。
血字消失。
黎渐川凝神落笔,一行行变换了笔迹的简体字被快速写出。
“民国二十年的七月初十,一名神色阴郁的年轻人从梦中前来拜访冯天德,带着一个血红的、灰粉的、不断蠕动着的人脑雕塑。
他疲惫又无力,被灰败与绝望充斥,说话时恍惚而又夸张,低沉与亢奋不须切换地爆发着。他称这是他的大脑,他在一场怪诞的梦里无法醒来,于是挖出了自己的大脑,想要调查自己梦魇的原因……”
这段碎片记录的开头几乎是完全复制了黑皮笔记本曾补全过的《七月初十挖脑魔案》。
但写过诡异年轻人的出场后,黎渐川的笔锋却忽地一转,直接写道:“后来综合各方信息,我们终于知道,这名年轻人叫作孙朋来,出生于公元2033年,并不属于朋来镇所在的民国时空。
现在,我们的重点暂时不在孙朋来的来历上。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这桩挖脑魔案的原委。”
黎渐川运笔如飞。
“在我之前,还有一个人,第三线的二号玩家,他也曾试着破解过这桩案子,并将其大致的轮廓勾勒了出来,仅有的几样证物也都收集妥当。他准备得如此万全,可却仍旧失败了。
根据他失败的经验,我详细总结了此案,发现了这桩案子最关键的一点,也是二号玩家的错误之处,那就是此案的凶手究竟是谁。
此案发生在七月初十,主街附近的长寿长宁胡同交叉之处,便是此案的案发地点。
当晚,冯天德与手捧着一件人脑雕塑的孙朋来凭空出现在此地。受限于天色,无法看清两人的神色表情,但冯天德脚步拖沓踉跄,表情空白,好像梦游,孙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