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 透过车帘望向夜幕中犹如恶兽匍匐的城池,李二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戚: “再也不来了……” 唏律律~ 李二一心中念头还未转过,就听得一声长长的马嘶,行驶中的马车猛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李二一心头‘咯噔’一声,就见得驾车的衙役带着冷笑回过头来: “李先生,咱送你到这,得有点辛苦钱吧!” “你…这是自然。” 李二一面色一僵,佯作自怀里掏银子,身子却猛然一躬,重重一拳将那车夫打下了马车。 “艹……” 那衙役猝不及防跌下马车,正要破口大骂,李二一已然乘胜追击,重重踩在了他的胸口。 “真真就欺人太甚!李某,老子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李二一红着眼将马鞭夺来,不由分说的就是一阵狂抽。 他固然没能换血,但行走江湖哪里能没有一点功夫在身? 直将这衙役打的连连惨叫,不住求饶,方才一脚将他踹翻到路边,翻身上车,就要加速离去。 但未行几步,就又听到一声长长的马嘶声在身后响起。 “这就追来了?!” 李二一心头一震,狂抽驽马,却哪里比得过单人独马来得快。 没多久,已被逼停。 李二一心如死灰,正要束手就擒,神情却是突然一震: “刘,刘公子?” 望着脸色惨白,似受到巨大刺激的刘清卿,李二一心中一时也有些懵。 这般舍不得自己? “李先生……” 刘清卿声音沙哑。 “刘公子,发生了什么?难道被发现了?” 李二一瞧出不对。 这似乎不是来送自己的,难道,是后悔了想抓自己回去? “夜路难行,城外危险。特来送先生一程。” 苦涩一笑,刘清卿翻身下马,任由黄马脱缰,转而上了马车,执起马鞭,狠狠一抽。 啪! 驽马吃痛,长嘶着绝尘而去。 马车上,李二一心中越发疑惑,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声询问。 “李先生…” 刘清卿沉默了一瞬,沙哑道: “你说我是不是很蠢?明知自家父亲是个鱼肉乡里,贪赃乱法的贪官,却偏偏心怀侥幸,想做个好人……” “刘公子……” 李二一微微沉默。 隐隐间,他已然猜到了些什么。 “少年时,父亲请人教我读圣贤书,那时,我并没有想着拒绝。 可到了后来,我发现,饱读诗书的父亲,乃至于其他的官吏,一个个贪赃枉法。 就觉得,读书,真的有用吗?” 刘清卿神情恍惚,似是对着李二一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 “口口声声仁义礼智孝,呵呵,呵呵……” “刘公子,出身不是你所能选择的,但你,是个好人。” 李二一诚恳的说着。 巨贪之后,却能不仗势欺人,且怀任侠之心,哪怕是吃了他父子这么大的亏。 他也无法说这位刘公子不是好人。 可惜,摊上了这么个父亲,又有什么办法? “哪里摘得干净呢?我这一身绫罗,吃喝之珍馐美味,又有哪一样不是民脂民膏呢?” 刘清卿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不傻。 哪怕最早不懂,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掌控在手里,他终归还是有所察觉的。 可他总是抱着侥幸。 直到现在…… “可这并不是你的罪。” 李二一心有不忍。 他看得出刘清卿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此时意志消沉,这比身受重伤还要可怕。 他自诩嘴功了得,但也没法开解。 难不成让他大义灭亲,诛杀亲爹? “年少白衣仗剑行,惩恶扬善传美名……” 刘清卿长长叹息,似乎在这一夜间,成熟了许多: “一个贪官之子,哪有这个资格?终究是我太过奢望了……” “刘公子,我…” 李二一有心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移话题: “刘公子,既然你父亲已经知道了,你还敢放我离去吗?” “李先生!” 刘清卿的语气加重。 “你说。” 李二一直起身子。 “哪怕日后,我真个变成我父亲那样的人,被人唾骂厌弃……” 刘清卿空甩着马鞭: “可至少现在的我,只想将你送出黑山城!谁也不能阻止我!” 啪! 泥泞的官道上,马车起伏着快速奔行。 寒风夜幕之下,时而传来呜呜之声,显得冷寂而危险。 呼! 某一刻,刘清卿心头一震,猛拉住马缰。 驽马长嘶声中,他抬眼望去,只见十数丈外的一株老槐树旁,一行数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几人或站、或靠树而立,或持刀跨剑,或甩动着链子锤,周身气血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