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她还惦记这个。”我徐然起身。“哀家有多加沒见朱氏了。”
小允子俯首回话。“十一年了。”
我盈盈一笑。“今日皇上登基普天同庆。哀家也该去问候故人。”
小允子劝道:“凤仪宫空落许久。朱氏名分未定……”
我理一理衣上流苏。“如何沒有定她的名分。”我一笑。“是了。只怕她也惦记着名分未定。所以记挂新帝登基。她还有一丝盼着是齐王登基么。还是想若是晋王身登大宝。或许会赦她出凤仪宫。还是会复她太后名位。”
小允子忙忙陪笑道:“她是痴心妄想。太后留她性命至今已是宽仁无比。”
我静静道:“去吧。”
凤辇去得又稳又快。春光如织锦披离。叫人情愿沉醉。凤仪宫外四时花卉如新。金栏玉殿沉静伏在翠柳娇花之中。一点也瞧不出里头已是禁闭十一年之地。
时光荏苒若流星。一别经年。不知朱宜修已是如何面貌。
正寻思间。里头的宫女早已得知我要來。朱漆宫门缓缓打开。一溜跪了一地宫女内监。我凭着十余年前的记忆。扶着小允子的手迈进凤仪宫。过了花苑。过了雕花长廊。东侧的偏殿含光殿。西侧的凉风殿。一切如旧。似乎还是昔年景象。我含笑。朱宜修也的确还是昔年的皇后。
逐渐接近曾经熟悉的昭阳殿。“嗖”地一声从地上飞起几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得远了。洁白的羽逐渐融进深蓝如璧的天空。我问掌事的宫女。“皇后还是像从前一样盯着这些鸽子看吗。”
那宫女诚惶诚恐道:“早些年是。如今她眼睛不大好了。便不像从前那样成天望着这些乱飞的鸽子。”她战战兢兢看我一眼。又道:“依太后娘娘的吩咐。这些鸽子老了就再养。总要活蹦乱跳爱飞的那些。”
我赞许地看她一眼。“很好。”
她引我向前。“她就在里头。”说罢为我推开殿门。后退几步。昭阳殿里的光线有些暗。我一时有眼盲的错觉。看了片刻。方借着洞开的光线瞧见朱宜修的身影。
她背对着我坐在窗下。窗早被木板钉得封死了。只留下一个透气的小口子。她依旧梳着端正的凌云髻。那是皇后才许梳的发髻。亦是她往日最爱。明黄朱紫正色的皇后凤衣整齐穿在身上。只是那颜色早已旧得狠了。细看下有些仓惶的稀皱。似她这个人一般。每一毛孔气息都透着过时与颓败的潮湿霉气。
她静静道:“是你來了吧。”
我笑言:“你依旧耳聪目明。”
她淡然:“今日是登基大典。除了你。谁还有闲情逸致來看本宫。”想是许久沒有开口说话。她的声线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枯涩嘶哑。“而且你沒有成为太后。又怎会再來看本宫。”她转身。面容的颓败让我在一瞬间有难掩的震惊。她已经那样老。头发已经全白了。早已簪不住华丽玲珑的步摇。
她摸一摸脸。自嘲道:“本宫老得已经吓到你了么。外面那些人和泥胎木偶一样。即使本宫浑身是血。他们也不会多看本宫一眼。”
我微微一笑。“不怕。谁都会老。”
她走近我。微眯了眼细细端详我的脸孔。“你还不老。望之如二十许人。和本宫心里一直厌恨的样子沒有什么区别。”
我恬和地笑。“劳您牵挂多年。哀家亦很荣幸。因怕您忘了哀家的样子。所以不敢老去。”
她的目光陡地凌厉。停驻在我青丝云鬟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拨开我的发髻一捻。她一惊。“你已有那么多白发。”她侧首沉思。“本宫记得你不到四十岁。”
我拢一拢发髻。平静看着她。“还好。发髻梳得高。花宜手巧会得染黑。不细看也瞧不出來。”
她缓缓笑起來。起先只是一缕笑意。渐渐笑容渐浓。终于扼制不住笑出声來。“甄嬛。看來这些年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还好。再不好过。如今也好过了。”
我早已吩咐了人不许跟进來。外头小允子听得动静。终于按捺不住赶了进來。正见朱宜修笑得不止。不由怒喝道:“大胆。竟敢在太后面前失仪。还不跪下。”
朱宜修冷冷瞧他一眼。只那一眼。便尽显皇后应有的高贵风仪。“皇帝即位。她是生母便是圣母皇太后。昭成太后懿旨‘朱门不可出废后’。皇上未曾废后。本宫依旧是先帝正宫。如今便该是母后皇太后。母后皇太后是东宫。圣母皇太后是西宫。嫡庶有别。过了这些年。还是该她甄嬛拜见哀家才是。”
良久的沉默。她的气势风度一如当年。仿佛还是那个高高凌位于凤座之上的皇后。等我跪拜如仪。
我的笑意似一朵稀薄的花。小允子会意。“娘娘好糊涂。先帝生前太后已是皇贵妃。摄六宫事。位同副后。如今登基的四殿下并非太后所生。怎会有圣母皇太后、母后皇太后之别。当今皇上只尊咱们这独一无二的太后。”
皇后浑浊的眸光如利剑般倏地一亮。“你说什么。登基的不是皇三子。。”她似不可置信。“你竟不让你自己的儿子当皇帝。。天下竟有你这样的母亲。”
我轻轻拨开她的手指。曼声道:“当皇上未必是天下第一得意事。先帝生前受了后宫几多算计。连他自己也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