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一震,万万想不到摩格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我急忙跪下,含泪道:“臣妾乃天子妃嫔,怎可委身和亲,摩格实在荒谬,”
“朕何尝不知道他荒谬,,”玄凌恨恨道:“朕以你方才的话去堵他的嘴,谁知他搬出汉元帝典故,以明妃昭君比你,要朕割爱,”
一去朔漠千里,我忽地忆起摩格那句话,,,“所以,你要记得,你杀了我的妻子,就必须还一个给我,”我骇得无以复加,他果然那么快就來实现他所言了,我伸手攥住玄凌的袍角,“明妃出塞乃是元帝毕生之痛,何况臣妾乃四子之母,若真如此,以后皇子与帝姬要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他告诉朕,赫赫风俗,子承父妾,连庶母都可接受,何况是你,”玄凌的指尖微微发颤,如同他此刻话语尾音中难掩的一丝颤音,“摩格的性子即便知道军中时疫泛滥亦不肯轻易低头,大周虽然以时疫逼住赫赫一时,但难保他们找不出治时疫的方子,且战事绵延至今,大周也是元气大伤,朕问过户部,现下所有粮草集在一处也只能够大军三五月之数,彼此僵持只会百害而无一利,摩格明明白白告诉朕,只要许你为赫赫阏氏,再与他治疗时疫的方子,赫赫大军便退回边境,只要每年三千粮草,十万银币便可,从此再不与大周起战火烽烟,”
他停下,不再言语,唯以幽若暗火的目光直视于我,夜色似巨大而轻柔的乌纱轻缓飘拂于暗沉的殿中,早已过了掌灯时分,因着沒有玄凌的旨意,并无一个人敢进來掌上烛火,我以默然相对,心中酸涩难言,却不知为何,眼眶中只觉干涩,涩得有点发痛,却并无流泪的冲动,周遭的黑暗让我觉得茫然而麻木,我摇起一枚火折子,缓缓地点上一盏铜鹤衔芝的灯火,幽幽暗暗的烛光摇曳,似一颗虚弱而空茫的跳动着的心,
微黄的烛光里,忽然觉得眼前这张看了十数年的面孔是那样陌生,只是依稀,这样的陌生是何时见过的,仔细回忆,却原來,在我离宫的那一夜,他也是这样索然的神情,
他依旧不语,只是等着我开口,
他的话已到了这样地步,何必再逼他说出更凉薄的言语,罢了罢了,此身荣华是他所赐,我敛衣,郑重下拜,“两害相衡取其轻也,臣妾身为大周淑妃,深受皇上宠爱多年,心内惶恐不安,一直不知该何以为报,如今,是臣妾报皇上与大周恩德的时候了,臣妾不敢爱惜一己之身,但凭皇上所愿,”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不觉掩面道:“朕是一国之君,但凭……但凭你自己做主吧,”
心头豁然一松,似一根紧绷的弦骤然绷断,反而空落落地无碍,
唇角浮起一丝哀凉而了然的笑意,他原來,凉薄如斯,
俯首下去的一瞬,我忽而莞尔,竟是笑自己,何尝不晓得他的凉薄,竟何必抱上一丝希望,他会顾及孩子而留下我,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我原不该寄望于他,
所谓恩宠眷爱,在宫宇深处,总也比不上江山前程,社稷安稳,当真的,我若真开口要他垂怜回护,那真真是不自量力,
额头触上冰凉的金砖地,口中缓缓道:“臣妾不敢忘恩,”
有霍霍的风吹散我话语的尾音,漫上我冰凉的脊背,“淑妃娘娘三思,不可如此,”那样熟悉的声音,却带了罕见的果决与凌厉,他正声道:“娘娘不惜一己之身,可只怕会陷皇兄于不义之地,”
李长急得满头满脸地汗,急急跟在他身后,“皇上未传召,王爷不能进去,”
我起身,用理智强迫自己冷静下來,“六王多虑了,”唇角平静地牵起冷然的弧度,“是本宫自愿的,皇上并未强迫本宫,”
他迎着我的冷静,拱手道:“娘娘自然不愿让皇兄为难,可是娘娘一旦和亲,皇兄便会如汉元帝一般,为千古后人耻笑,”
玄凌喟然,望向我的眼神大有不舍之意,“朕与淑妃十余年夫妻恩情,來日汉宫秋深朕形单影只,看着胧月、灵犀与涵儿的时候,朕又情何以堪……”
玄凌语中大有深情之意,玄清看我一眼,微有动容之色,忙自制地转过头去,“淑妃为皇兄三子之母,位份尊荣,若以淑妃遣嫁,來日帝姬与皇子若牵衣哭泣追问母妃下落,皇兄待如何答他们,赫赫远隔千万里,皇兄再思念淑妃,恐怕他日也不得再相见了,”
李长早已听明白了,不觉脸色微白,只执了拂尘陪笑道:“皇上钟爱淑妃娘娘,自然不愿以娘娘终身平静胡尘,此后不得相见,若赫赫真要和亲,皇上何不从宗室女中选取才貌双全者封为公主嫁与那摩格,这样既能保全娘娘,又足了摩格的颜面,”
玄凌的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阴沉,“你要知道情之所钟是极难改变的,摩格既然敢要淑妃,自然是志在必得,你以为是能再遣嫁他人就能令摩格满意退却的么,”
李长吓得不敢再言,玄凌冷一冷道:“这里沒你的事,下去吧,”李长忙抬手擦了擦汗,躬身出去了,
玄清眉心微皱,道:“宗室女也好,淑妃娘娘也好,皆是牺牲女子保家园,有何分别,万一赫赫以此为例,年年索纳要求和亲,岂非天下女子皆受荼毒,大周颜面何在,臣弟以为不妥,”
他英挺的轩眉扬起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