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來见过哀家,倒是说起瑞安郡王的年纪不小,哀家倒有心撮合跟玉娆一对呢,妹妹可不早说,我要知道你有这意思,必然也不和老太妃提了,”
德太妃闻言便有些讪讪,“我也不知太后已有心了,真是冒昧,只是瑞安郡王的封地远在青海呢,”
我心中一惊,才要说话,太后看了我一眼道:“青海是远了些,但王府里到底也金尊玉贵的,不会亏待了孩子,”她又笑,“淑妃的二妹才嫁了老六,再來一个妹妹,岂非她甄家的好姑娘全进了咱们家,有好儿也别独吞呢,等开了春,哀家再好好为汾儿留意个名门闺秀,”
德太妃闻得如此,也不好再开口,略坐了一坐便告辞了,
太后见阁中只有我,方才施施然道:“玉娆是你的妹妹,哀家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是嫁与瑞安郡王好还是平阳王好,”
我沉吟不语,只揣测太后在这件事到底已知道多少,一席冷风从半扣的朱漆棱花长窗下穿过,衔着初冬干燥冰凉的气息扑进殿中,太后的声音仿佛也沾染了干涩的凉气,“你那样聪明,应该知道皇上对你妹妹的心思,”_
仿若一卷冰浪迎头痛拍而下,我激灵灵一冷,无言以对,
太后叹息一声,“哀家自己的儿子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又何尝不知道玉娆是个好孩子,只是……”她皱纹暗生的苍迈容颜上有沉重的痛惜,“这孩子太像已经过世的纯元皇后,脾性又似初入宫时的华妃,哀家怕皇上不能自已,已经有过一个傅如吟,哀家不敢再冒险了,”
我俯身跪下,沉静道:“太后,玉娆沒有要为皇上妃嫔之心,她连想都沒有想过,”
“哀家知道,哀家还知道若非玄汾对你妹妹有意,今日德太妃也不会來开口,”
“九王的确有心,”
太后起身行至窗前,望着窗外无叶片点缀的干净枝条,“正因为是九王,哀家才不允许,兄弟若为女人而起纷争,哀家断断容不得,”她的声音沉着而有力,一字一字敲在我心头,“你妹妹若在京中嫁给寻常臣子,难保皇上不会再眷恋,而瑞安郡王是皇上的从弟,他总不至于抢占弟媳,所以,眼不见为净,远嫁青海是最好的办法,”
我心中大震,急急唤道:“太后,”
“哀家知道你舍不得,”她挽我起身,“可是,皇上不能纳玉娆,纳了她会有再蹈傅如吟之祸的可能,且如你所说玉娆无意于皇上,逼急了难保会做出什么伤害皇上的事,所以这件事哀家先知会你,等过了夏天瑞安郡王亲自进京时,哀家自会安排,”
我背脊上如被芒刺刺满,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未发一言,黯然告退,
我一言不发回到宫中,急命小连子去请玉隐入宫,
玉隐匆匆到來时尚不知何事,听我细细说完,不禁蹙了眉头,“太后既有了这意思,只怕不好办,但是长姊,玉娆既与九王两情相悦,若生生隔离还嫁去青海这种不毛之地,只怕我们姐妹也终身不得相见了,”
玉娆听完反而沉默不言,良久,才吐出一句,“我不会去,”
我道:“自然知道你不肯去的,否则明年新酒酿成,你的梅馨酿还巴巴从青海送來么,”
玉隐愁眉深锁,攥着绢子道:“爹爹与母亲知道不急死才怪,先不能跟他们说呢,”
我道:“自是先不能说,此事太后还在思虑,说明或许还有转机,我们且不急,最坏的打算瑞安郡王也要等明年夏天以后才会进京,要紧的是这半年不要逼急了皇上先对玉娆开口,才好慢慢筹谋,”
我心里细细盘算着,平阳王玄汾是先皇幼子,生母顺陈太妃出身寒微,原是绣院的一名织补宫女,终先帝隆庆一朝,最高的位份亦不过是恩嫔,虽然得以进了太妃,完全是因为儿子的缘故,饶是这样,平阳王自幼也是由早薨的先头五皇子的生母庄和德太妃抚养长大的,如今甄氏一门在前朝虽然人丁凋零,但却是本朝仅次于朱氏的贵戚之家,我身为正一品的淑妃,协理六宫事务,膝下所出又是最多的,两位帝姬,一位皇子,又养着眉庄的予润,在外人眼里,何尝不是我手中有着两位太子的人选,
顺陈太妃为了儿子的前程计自然是千愿万愿的,平阳王自出生以來便受了生母不少连累,而庄和德太妃自己沒有亲生的孩子,为了自己将來在后宫安老的日子,虽然不敢明里得罪了太后,但心里定是十分赞成的,否则今日也不会主动向太后提起,如今,只是太后那一关难过,除非……我心下一动,
如今我在深宫里,执掌着六宫事务,要见一见九王自然不会十分困难,只是太后已经知道了他与玉娆的事,我为着避嫌,也为了防着犯太后的忌讳,反而不能出面了,而且这话,必定要至亲去问才好,玄凌自然不会,岐山王虽长,却是个最怕事不过的,怎肯得罪太后,
我思來想去,如今肯帮忙又帮得上忙的,只有他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玄清我多么不愿意给你添一丁点的麻烦叫你担心我,可是总是不得不麻烦你要你扶持我,
我微微怅然了片刻,然而多少事,根本由不得我怅然,于是扶着玉隐的手起來,极轻声地道:“这件事,唯有请你和六王帮忙,另外还得去向九王问出一句准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