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欲泪泫,伸手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傻妹妹,”我拢住她的肩,蹙金华服刺得手心有点酥麻,我极力笑,“我说过,从我回宫那日我便沒有心了,所以,我不难过,”我拭去她的泪,“新娘子要高高兴兴的,怎么能哭,”
她仰起头,犹豫片刻,轻声问,“长姊,你有沒有后悔过,如果当年再等几个月,或许王爷回來,那么今日嫁与王爷的人也不会是我了,”
夜色落寞低垂,风闷闷吹过荷池,有水叶浮萍的清馨缓缓送入殿内,“后悔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不是嫦娥,也沒有可后悔的,路是自己选的,就沒有回头的余地,我看不见以后的事,只能顾眼前的人、眼前的事,后悔于事无补,反而影响走路的心情,而且,这宫里要活下去太难,太难,我沒有时间也沒有心思去后悔,”我低低回答,看着她,“玉隐,以后的路是你今日所选,我也希望你头也不回地走下去,永远不要后悔,”
她点点头,容颜因为惴惴不安而略显悲戚,“或许王爷并不喜欢这样,”
“你了却自己多年的心愿,王爷有真心喜欢他的女子照顾,我完成当年许下的为你找一个好归宿的承诺,也了却小像为人所知后的种种猜疑,而且你和王爷身上都流着摆夷人的血,这是最好的结局,”我停一停,婉声道,“他若真的终身不娶,于谁都沒有好处,”
她用力点点头,“我知道,”
月华如流觞轻轻倾落在身上,樱桃红这样喜气的华服也被勾勒出淡青色的光晕,朦朦的,像做了一半就被惊醒的梦,清风流连,裙裾层层盈动若飞,玉隐牵住我的衣裳,低低道:“长姊,昔年我做错了很多事,你不怪我么,”
“怎会,”我含笑看她,心底有柔软的亲情滋长,“你是我的亲妹妹,让你隐匿身份为奴为婢多年,是我和爹爹对不住你,”
她摇头,“我不敢这样想,其实……其实爹爹私下待我也很好,母亲也沒有亏待过我,”她用力摇一摇头,不安道,“长姊,可以陪在王爷身边,我很高兴,可是我也很害怕,我并不怕尤静娴,我只怕我做不好侧妃,我怕他讨厌我……”她晃着我的手,“长姊,其实王爷心里只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的侧妃才好,”
窗纱上树影凌乱,似一丛一丛水墨花枝开得满天盈地,远处有不知名的虫儿传來一阵阵“咝咝”鸣声,那声音细小密集,热热闹闹的,似下着小雨,似无数条春蚕伏在心上慢慢蚕食,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凉凉的潮湿,“你想要什么你自己最明白,如果只想陪在他身边,就安静陪着他;如果想要他的心,就尽力去争取,无论哪一种,你有一辈子的时间陪着他去做,于你而言,我已是局外人,清河王府中的夫妻是你与王爷,所以要如何做,都在于你,”
她低首沉思,悲喜过后的容颜有一种别样的澄净,玉隐,自有她打动人心处,良久,她的眼中绽放出某种坚毅的光彩,“长姊,我会尽我所有的心力对王爷好,我会孝敬太妃,”
她沒有提尤静娴,自然,连我都明白,玉隐不喜欢尤静娴,不喜欢那个骤然横亘于她清河王府生活中的尤静娴,然而当日在太后面前,她连反驳的能力也沒有,一旦反驳,她会因“妇德有失”而失去这骤然获得的巨大喜悦,
所以,她会隐忍,她得会相处,
玄清,我不知道他会如何与玉隐和尤静娴相处,最愿“只得一心人”的他骤然多了两位妾室,东风西风,映着他素日的心愿,竟成了最大的讽刺与孤凉,
我默然,玉隐,如果可以,请把我那份也一起给他,
我颔首,“你只要记住,以后你和我肩上都要挑起甄氏一族的担子,”我再次殷殷叮嘱,“你是亲王侧妃,”
她深深颔首,再拜向我告辞,
柔仪殿,金做笼,玉为梁,锦幔珠帘,吹拂得人的心事也是重重叠叠,夜明珠的光辉如明月一般,连上弦月的月光都黯然失色,谁会在意哪一束才是真正的月光,无论哪一束月光,都不能照亮华丽深宫底处我黯然悲凉的心境了,
一宿无眠,次日便起得早,更衣梳洗妥帖,与我交好的嫔妃皆來相送,连叶澜依也不请自來,我原怕她伤心,又不知她的性子会生出几许事端,故而沒有邀请,然而她一身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珠玉盈翠,翩然而至,她从不穿这样鲜艳的衣衫,如此盛装而來,人人惊艳,连原本属于玉隐的风采也被她夺去好几分,她也不向玉隐贺喜,径直站到我身边,欠身示意,
玉隐盛装,最后一次向我拜别,鼓乐声山响彻云,换了朱红喜衣的小允子來报:“吉时已到,王府中都已妥当,沛国公府那里已经出门,二小姐也可以走了,”
我站在未央宫正门前,看着玉隐被扶上六帷金铃桃红锦幄喜轿,叶澜依的指尖在广袖之下触碰到我的手指,那样冰冷,她平静的神色下有难言的戚然,轻轻道:“我情愿是你,至少他会真心高兴,”
我无言,玉隐的人生,已经踏上和我完全不一样的路,各自曲折,各自承担满路花香与荒芜,清河王府,那是她另一段人生的开始与归宿了,
她停一停,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