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得似刮过耳边的一缕清风。“你妹妹……姿容若纯元。英气似华妃。如若不想……”他摇摇头。“你要当心。”
他客气地笑着。保持着臣子应有的本分。可是眼底里却掠过一丝哀凉。那样快。快得几乎不及看清。已经被那规矩的笑意取代。那丝哀凉就像是黑夜的阑珊一般。在光线明亮的观武台上骤然闪过。旋即整个世界便又是那样的繁华热闹。而我的心绪。已牢牢被那一丝哀凉给攫住了。
待得赏菊回來已是黄昏时分。周珮兴致盎然。仍在不住称赞。“那颜色真绿。花朵又正。跟祖母绿雕出來似的。人家说绿菊难种。如今明苑也种出來了。当真难得。”
晚宴也设在观武台上。远望落日如锦。天高云阔。别有一番爽朗滋味儿。晚宴的菜色皆以狍鹿兽肉等野味为主。连素菜也多蕨菜菌菇。颇有野趣。
此时正当彩霞满天。芳草萋萋的射场上。一匹黑色骏马如飞一般奔驰了进來。黑马上配着金光灿烂的崭新马鞍。一个穿着樱桃红锦衣的身影伏身马背。像一团烈火般冲到观武台前。天空彩霞流丽七彩。似云锦铺陈而下与地相接。她远远策马而來的身影竟像是从晚霞中跃出。我一时间沒看清是谁。不觉暗赞:好漂亮的骑术。人也飘逸。
蕴蓉将手中象牙银箸重重一搁。震得箸上的细银链子簌簌作响。沉了脸道:“这是什么人。明苑也是能随便乱闯的么。实在大胆。”
玄凌兴致被扰。有些生气。却也好奇。吩咐李长道:“去瞧瞧是谁。”
坐得离观武台栏杆最近的是玉娆。她举眸望了一眼。笑道:“不必看了。是余容娘子追着皇上來了。”
余容娘子。蕴蓉和我对视一眼。都抑制不住眼中的错愕。余容娘子位份本不高。如今又有失宠之势。数月中玄凌对她几近冷落。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闯进明苑。当真是十分大胆。玄凌仔细分辨片刻才认出來。不觉生气。“赤芍怎敢闯到这里來。诸位亲王都在。她当是随意进上林苑赏花逗鸟么。半分规矩也不顾了。”说罢向李长道。“不必让她上來。你叫人带她回宫休息。”
周珮咬着下唇吃吃一笑。剥了一颗枇杷送到玄凌唇边。“皇上何必动气。说到底也是您往日太宠着她了。否则赤芍妹妹怎么连亲王跟前都敢随意乱闯。”
李长下去与她说话。赤芍显然不服。马鞭一扬。已纵身奔上了观武台。她奔至玄凌跟前。侍卫正要拉开她。她一挥手。道:“我与皇上说几句话就回去。”她抬起脸來。脸庞因为奔跑和驰马有晶亮的汗珠。透出苹果般娇俏的红色。一袭樱桃红锦衣缀满大团怒放的暗色芍药花纹。映着她攒成一束的乌黑圆髻。这样的简单越发显得她有唇红齿白的娇美。她牢牢看着玄凌。不知哪里來的镇定。大声道:“臣妾想与皇上比马。只要臣妾输了。臣妾马上就回宫去。再不到皇上面前惹您讨厌。如果臣妾赢了。也请皇上不要再生臣妾的气。”她停一停。双眸炯炯望着玄凌。“臣妾只想与您比马。一场就好。”
玄凌怔怔片刻。眸光黑沉。“你真想与朕比马。”
“是。”她再度肯定。
或许是被她这样的诚恳和迫切所震撼。玄凌竟点了点头。“好。”待到经过她身边时。玄凌驻足注视她片刻。“你这样打扮很美。”
赤芍骄傲地一笑。跟在玄凌身后下去。
玄洵奇怪地看了赤芍一眼。打了个呵欠道:“皇上身边的女人越來越奇怪。从前华妃喜欢和皇上赛马。如今连个宫女出身的女子也敢跑來明苑了。”他捏一捏身边女子的脸颊。看着她低眉顺眼的笑意。道:“本王只喜欢听话的女人。”
观武台上静静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台下一帝一妃的比马。赤芍翻身上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目光炯炯如火。
随着一声鼓响。玄凌所骑的大宛宝马似离弦之箭一般飞冲出去。一圈下來。赤芍所骑的黑马始终落后三步远。蕴蓉微微一笑。夹了一筷胭脂玫瑰鹿脯慢慢吃了。道:“可怜她心比天高。只是不自量力得很。她的马怎么能和皇上大宛宝马相比。”鹿肉与酒的混合滋味想來让她觉得美妙。于是笑意更浓。“据说。皇上这匹大宛宝马乃是汗血名种。神骏之极。”
比马共有三圈。还剩最后一圈时。赤芍所骑的黑马离大宛宝马已有五六步之远。眼看便要输了。玄洵也不再探头去看。只懒懒道:“胜负早就分明。有什么好看。不如喝酒。”
玄汾上前几步。道:“未必。”只见赤芍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明亮的刀锋在落霞下一闪。直晃人的眼睛。她的手猛力一挥。匕首迅速刺进黑马筋肉饱满的后臀。黑马负痛之下扬蹄长嘶一声。骤然拼命狂奔起來。终于在到达终点前超过了大宛宝马。
“沒用的马。”蕴蓉的神色在一瞬间乌云密布。失去了娇丽的欢颜。“是谁教她这些旁门左道的。”
受伤的马狂奔未定。又跑了数圈才把马背上的赤芍摔了下來。内监们忙上前去扶。赤芍用力推开他们的手。挣扎着自己起來。忍着痛楚走上观武台。走到玄凌身边。
“臣妾赢了。”她定定欢喜道。“皇上言出必行。臣妾赢了。可以安心回宫去了。”她欠身行礼。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