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或苍绿或松黄。却比寻常富丽灿烂的大红簇金织锦美上数倍。更见天然风趣。再往上。碧绿的长草芨芨也成了短簇贴地的小草以及苔藓。偶有几棵树。也是枝干遒劲崎岖。有苍劲风骨。傲然独立其间。
原本山脚树木繁多处尚且游人如织。到了草长处。已经游人稀少。偶尔有几人驻足。穿着貂皮暖裘。也是迟疑着停步不前。皆是举头仰望满山冰雪皎洁。发出阵阵惊叹。
方才山下还是初秋晴暖的天气。到了山腰此处。已觉得寒风侵骨。阵阵袭來。寒气如刀。浣碧身子已经微微发抖。依在我身旁。
玄清看她一眼。向我微微一笑。道:“请娘子做主。咱们还要不要上去。”
我笑着睨他一眼。嗔道:“越发爱油腔滑调了。实在叫人讨厌。”
我仰望山顶。如碧海一般的晴空之下。雪山巍峨高耸。如一条玉龙腾跃起伏。灿如金粉的阳光照耀其上。那种璀璨与神圣的高洁。那种洁白仿佛从天际垂下的圣洁。让我不由得屏住气息。心怀崇敬。
不知为何。我忽然有一种冲动。很想去山顶瞧一瞧。那种会当凌绝顶、俯瞰天下的感觉。我肯定道:“既已到了这里。自然要去。与其终身仰望。不如亲自登上去看一看。”
我让浣碧把银灰色貂裘披风裹上。又取了一件深紫色的披风为他披上。他穿这样深紫到发黑的颜色其实很好看。越发显得气宇轩昂。如自云中而來。通身掩盖不住的高贵清逸。我帮他结为貂裘上的结子。貂皮油光水滑。拂过手背时只觉触手温柔。心下蓦地一软。举眸盈盈望住他。他却也正好瞧着我。眼中温柔神采。直胜于貂裘的温暖柔软。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我低头盈盈一笑。低声道:“做什么呢。浣碧也在呢。”
他的笑意温柔而坚定。“我只想牵着你的手。无论风雪。一路同行。”
心口洋溢出极暖和的温度。仿佛清晨的第一道阳光。这样明亮而灿烂地照耀在身上。光华沐浴。
我的笑容满满地绽放开來。如三春的花骨朵一齐骤然盛放。我低低道:“好。”
我与他十指紧扣。一根根地交错着扣在一起。这样牵手的姿势。是他说过的“同心扣”的姿势。十指交握。生死也不分离。
他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为我系好紫貂披风。紫貂的毫尖有簇簇点点的银灰色。远远望來。比他身上那件颜色浅了些许。却是相映成辉。一边厢。浣碧也已经穿戴好。三人一同上山去。
山路越來越陡。因为人迹罕至。冰雪渐渐覆盖其上。几乎已经无路。并沒有下过新雪的痕迹。前方的路上有两对足印蜿蜒而上。足迹清晰。
我不由暗暗纳罕。向玄清道:“竟然有人与咱们兴致相同。还捷足先登了呢。”
玄清亦笑。“如此也好。也可见咱们不是曲高和寡。”
我虽然走得吃力。却也大笑。“这样风趣的事。又怎会曲高和寡呢。”
到山顶时。已经是向晚时分了。然而山顶冰雪凛冽。却也有松柏挺立。冰冻霜雪积压枝头。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放。雪压青松。恰似白玉嵌翠。蔚为壮观。
山顶寒风凛冽。然而站立其间。见赫赫境内大漠无尽。戈壁黄沙飞扬、红河日落孤烟。漫天红光泼洒蜿蜒似长江波涛。汹涌半天。而大周境内。同一轮红日夕阳如一颗温软闪耀的红宝石。灼灼悬挂蓝天之上。天际是纯净的湖水蓝。之后是近乎纯白的颜色。纯白之后却是灿烂绚丽繁复似蜀锦的霞色光影。连蜿蜒无尽的青山绿色。亦染上了这样华丽浓醉的颜色。迷离四散。上京中。市肆鼎盛。人烟热闹。钟鸣鼎食之家。晚景时刻轻烟四散上京城中。放眼望去。多是富豪之家的五彩琉璃墙瓦。那些人家。应该。也正上奏着丝竹管弦。享受着人间富贵情趣吧。
南地的繁华锦绣、纸醉金迷、红尘奢华。一如这天际云霞。令人沉醉。
我无心去欣赏如此好霞光。
眼见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浓醉山水、繁丽人世皆在自己左右。苍茫天地间山山水水几乎可以盈握在手中。不由胸怀激荡。顿时生出一股“握江山于手掌”之中的豪情壮志。
我自肺腑间感慨出來。“果然江山如此多娇。令天下英雄豪杰皆为此折腰。我即便是一小小女子。亦愿为此倾倒。”
玄清拢一拢我的身体。问道:“冷不冷。”
我心中辽阔激荡。兴奋得脸色通红。玄清抚一抚我的脸颊。道:“怎么高兴成这样。令天下英雄豪杰尽折腰。你的心思倒不亚于男子了。”
我粲然笑道:“君子见此。莫不兴天下兴亡之感。我是女子。亦有所同。”
玄清向赫赫方向远远一指。朗声道:“你瞧见了吗。那里黄沙红日。大漠孤烟。正是赫赫境地。当年赫赫的济格可汗挥兵雁鸣关。意欲直取上京。夺取我大周锦绣江山。幸得大将齐不迟率军血战数月。才换回我大周今日祥和。”他豪情顿生。“所谓男儿当如是。若清早生百年。得遇此战。必定要驰骋疆场、浴血奋战。才不枉我男儿一生。”
他的雄心。我如何不晓得。只可惜……我神色微微黯然。只可惜了他是舒贵太妃的儿子。这一生。注定是要将锋芒收敛在他的玩世不恭中了。
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