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入冬。我的劳作依旧繁忙。身体却日渐变得疲倦。常常在深夜里咳嗽不已。秋末冬初的燥气逼迫得我无法安睡。
自中秋那一次以后。我再不许玄清道甘露寺來。心里隐隐觉得。温实初來是无妨的。而他來。若被人撞见。只怕又不必要的是非张扬。而我。是不愿意他被传言牵连的。
天气冷了。我也懒怠往长河边去。或许并不是懒怠。而是想起太后对他婚事的关注。我便迟疑驻足了
毕竟。我与他是不适合的。佛门姑子与天潢贵胄。天子废妃与俊逸少年。无论怎么看。都是不搭边的。
于是。往往只是槿汐去见他。
槿汐这次回來。却是包了小小一盅冰糖炖雪梨。尚有余温。她道:“奴婢上回偶然和王爷提了提娘子的咳嗽。王爷这回就拿了冰糖雪梨來。让娘子润肺的。”
我正低头抄录佛经。听了只道:“搁在一边吧。我抄完再吃。”
槿汐站在一旁看我写了一会儿。道:“芳若倒有两个月沒來了呢。”
我点头道:“胡德仪刚生下了和睦帝姬。又从昌嫔进了德仪。正在得宠的时候。芳若又要常常带着帝姬去太后那里。自然忙碌些。沒功夫常常來拿佛经了。”
槿汐在耳边轻声道:“芳若不來也是好事。她來得勤表明后宫某些嫔妃盯娘子盯得紧。所以她要常來看顾娘子的安危。她若不常來了。也就是说宫里有些人对娘子也渐渐松懈了。”
我蘸饱了墨汁。淡淡道:“我出宫也两年。明知我是回不去的。日子久了。她们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何况。胡德仪刚生下了和睦帝姬。正在得宠的时候。多少人的心思眼睛都在她身上呢。”
“只是……”槿汐迟疑着道:“听说是胡德仪再不能生了。”
“哦。”我搁下毛笔。看着她道:“你如何得知的。”
“前两日温太医送些止咳的药來。娘子出去了。奴婢和他闲聊时说起的。温大人说。胡德仪因为生育和睦帝姬伤了身子。再要有孕就难了。”槿汐依旧低眉顺目。
我心思一转。“那胡德仪自己知不知道。”
“恐怕不知道。若是知道。这样伤了身子的又有什么痕迹肯寻呢。生孩子么。总是有风险的。即便晋康翁主生气伤心。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我冷冷一笑。胡德仪是晋康翁主的女儿。她的孩子不会生不出來。而一个帝姬。生下來又有什么要紧。在宫里的人眼里。要紧的是以胡德仪的得宠。以后却不能再生了。再无后患。何况生下的即便是皇子。养不养得大也未可知。
而这一招永无后患。却是绝妙的。
我淡淡道:“那皇上知道么。”
“自然是不知道的。若知道了追究起來。终究也不是妙事。”槿汐微微含笑。“皇后的功力倒是见长了。只是可怜了胡德仪。”
“胡德仪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皇后还在。”我凄微一叹。打开了碗盅。洁白如玉的小盅里安静躺着几片雪梨。汤色雪白透明。我舀了一口。那股清淡的甜意缓缓沁入心脾。仿佛真是在润泽我干燥郁结的脾肺。
槿汐收拾好我抄录好的佛经。和言道:“其实温大人‘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心意也是好的。只是一把玉壶。怎么比得上一盏冰糖炖雪梨來得贴心落胃呢。”
我咳嗽两声。脸颊泛起妖异的潮红。我攥紧手腕上的佛珠。轻声道:“槿汐。你今天的话多了。”
可我心里却明白。即便我不见玄清。他的关心。也总是无时无刻都在身边的。
天气渐冷。我的咳嗽日复一日的沉重起來。原本只是夜里咳嗽着不能安眠。又盗汗得厉害。渐渐白日里也咳喘不止。常常镇日喘息得心肺抖擞。脸色潮红。伏在桌上连字也不能好好写。
浣碧与槿汐急得了不得。浣碧亲自去了趟温实初的府邸。回來垂头丧气道:“说是宫里头的胡德仪产后失调。留了温大人在太医院里。好多日子沒回府了呢。”
我咳嗽着艰难道:“胡德仪刚生下了和睦帝姬。正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又是晋康翁主的女儿。自然十分矜贵。”
槿汐愁道:“可怎么好呢。冰糖雪梨吃了那么多下去。枇杷叶子也炖了不少。少说也吃了一颗枇杷树了。怎么一点也不见好。”此时槿汐手里端着一碗燕窝。好声好气道:“王爷那边悄悄送來的燕窝。最滋润不过的。且喝了吧。”
我摆手道:“哪里那么娇气了。不过咳几声罢了。”
浣碧急得脸色发白。道:“这哪里是咳两声的事。人都要咳坏了。左右这半个多月來竟咳得一夜也沒睡好过。静白竟还打发小姐去溪边洗那么多衣裳。我瞧着就是劳累过分了。”
槿汐拉一拉浣碧的袖子。低声道:“姑娘少说两句罢。为了娘子咳嗽得厉害。多少闲话难听呢。竟说娘子得了肺痨了。”
浣碧气结。道:“谁这样胡说了。我瞧着小姐就是这样被她们折磨坏的。”
我喘得喉头紧缩。哑了声音道:“少说两句罢。”
正说话间。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闯进一群姑子。为首的正是静白。她一脸不耐烦地嚷嚷道:“咱们甘露寺里不能住得了肺痨的人。还有香客敢來么。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