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低了低头,驱使自己清空无关的想法,再度抬首时专注地看向镜头。所有人噤声等待导演的指令,整座旧厂房似乎静得能听见灰尘飞舞。
曾震点了一段戏,场景是火车站洗手间,男主盗窃后走进来,遇见停职回老家的便衣警察,两个人凭借敏感的直觉无声交锋。
陆文松弛身体的每一寸肌群,塌肩弯腰做出洗手的姿势,抬眼照镜子,得手后的目光透出凌厉和轻佻。
陡地,眼珠儿朝一旁斜了斜,他看见了走来的“便衣”。低头继续洗手,舒展的手背渐渐鼓起青筋,沿着小臂肌肉绷成流畅的线条。
陆文利用躯体诠释紧张,而神情庸常坦然,一收一放形成的状态矛盾又和谐。直起身,他甩甩手,再次抬头照镜子。
正前方,曾震盯着监视器,说:“停,来车厢里那段。”
骤然中断,但没评价好与坏,现场流动着一股无声的压力。陆文鼻吸口呼地换了换气,尽快进入另一种情境。
卧铺车厢,男主和便衣的床位面对面,一起吃泡面喝啤酒,男主微醺地聊到家乡、老父、青梅竹马,最终失控地哭了一场。
戏中戏很难演,因为男主是故意哭给便衣看的。陆文脱下外套扔水泥地上,曲起一条腿坐下,像坐在火车下铺。
酒嗝、擤鼻子,激动时喷出的口沫……陆文先变成男主,再变成男主伪装的平凡旅客,彻底抛弃形象流一场虚假的眼泪。
台词说完,他用袖子蹭了一把,侧目看向窗外。
眼角又落下一滴温热,最后这一滴是真的。
陆文很会哭,叶杉那种痛苦地哭,叶小武倔强地哭,《是非窝》里愤懑地哭,这一场真真假假的哭戏又是新的体验。
曾震喊了“停”,试镜结束。
陆文拎着沾满土的外套爬起来,不清楚试镜用了多长时间,大概一刻钟?没立即出戏,站在原地还有点蒙。
孙小剑过来扶了他一下,一起朝镜头走去。隔着桌面,他离曾震仅仅一米的距离,能看清对方眼尾的纹路和下巴处的胡渣。
曾震戴了眼镜,从镜片后投来一眼,在陆文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接下来要回去等通知,孙小剑和剧组沟通好,临走,没敢问曾震,问了一位副导演:“时间比较紧,陆文的表现还成吧?”
副导演说“不错”,语气不像敷衍。
陆文兜上棒球帽走出影棚,在阳光下后知后觉地放松下来,他嫌弃地把外套塞进垃圾桶,说:“早知道穿件旧的来。”
孙小剑骂了句“败家子”,问:“你自我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陆文评价道,“谈不上满意或遗憾,比较平和。”
孙小剑担心地说:“不会砸了吧?我感觉你演得挺好啊?”
陆文白他一眼:“你懂个屁,这叫平常心。”
瞿燕庭以前教过他,好演员就像一杯白水,每个角色是投入水中的佐料,变成不同颜色和味道,之后沉淀又恢复成一杯白水。
上了商务车,陆文从包里抽出一份采访稿,今天再做一个采访就可以收工了。车头缓缓打弯调转,他问:“对了,剧组多久给结果?”
“三两天吧。”孙小剑回答,“据说已经试过好几茬了,你这是最后一波。”
陆文抖了抖手里的稿件,不经意瞥向窗外,看见有个人迎面从车旁走了过去。他拽孙小剑,说:“哎,你看那人。”
孙小剑推推眼镜:“你认识啊……嗯?貌似有点眼熟?”
陆文有同感:“我也觉得在哪见过。”
他在脑海里搜寻,可是每天见的工作人员太多了,一时三刻记不起来,孙小剑提醒道:“净琢磨没用的,赶紧看稿子!”
下午结束采访,陆文回公司开上自己的车,阮风前两天飞横店开工了,林榭园终于有了它一席之地。
半路买了点零食,陆文走安全通道爬上九楼,掏出瞿燕庭赐予的钥匙。其实是他主动要的,阮风有,那他也要有。
瞿燕庭待在书房,听见动静没挪窝,不多时陆文洗完手探头进来,问:“作家,搞创作呢?”
瞿燕庭将页面最小化,应了一声。陆文敏锐地察觉,冲进来说:“你是不是关了?干吗啊,又搜索什么呢,还是在看片儿啊?”
“没有……”瞿燕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陆文绕到桌后,确认电脑上只有一份剧本文档打开着,嘟囔道:“那你紧张什么,还以为你背着我看什么好东西。”
瞿燕庭失笑:“我改剧本呢,你累不累啊,去休息会儿吧。”
陆文说:“我陪你吧。”主要是他怕无聊,双手托住瞿燕庭的腋下,把人抱离椅面,自己坐进去岔开腿将瞿燕庭放在身前。
一阵失重的感觉,瞿燕庭回神时已经被抢了位子,无奈道:“你别陪我,有人盯着我写不出来。”
“那说明你缺乏定力,”陆文说,“那叫什么来着,红袖添香在侧。”
瞿燕庭拧他大腿,可惜太结实拧不动,气道:“你还红袖添香……你干脆红颜祸水算了。”
陆文倾身挨住瞿燕庭凸起的肩胛,大手环在对方的腹部暖手,说:“哎呀,你快改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