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他去灌江府?
纪炀适时抬头,眼神充满疑惑。
“不是留在汴京?”
皇帝仔细看着纪炀的眼睛,随后道:“灌江府前年年末出的事,今年还未平息,大部分官员都要更换。”
“怎么?你不愿意去?”
纪炀像是为难,开口道:“陛下,还请让微臣考虑片刻。”
这点皇帝倒是理解。
之前说的汴京,现在说的灌江府,差别太大。
两者繁华程度不可相提并论。
皇帝让纪炀起身,门口又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说梁王,林大学士,文学士前来。
这不巧了。
正好是这人。
皇帝道:“让他们进来。”
这人过来,聊的也是灌江府的事。
基本上就没纪炀插话的地方,他老老实实在一边旁听。
梁王的意思是,那边既然有人起兵造反,不如出兵镇压,他愿意领兵打仗。
林大学士并不同意,原因很简单。
那些骑兵造反的人,一部分是本地势力联合前朝余孽浑水摸鱼。
还有一部分是吃不饱饭的百姓跟着闹事。
提到吃不饱饭时,场面一时停滞,纪炀感觉自己就是个靶子。
如果换了个心眼小的皇帝,他这会小命都没了。
好在这点很快过了,林大学士的意思是,兵祸也是祸,应该派人好好治理灌江府,那里的臣民跟承平国其他地方一样。
只是近年来太乱,必须管一管,而且还拟了个名单,从朝廷各处抽调人过去。
两者相比,一文一武。
各有优劣。
但这不是对外打仗,对外不考虑劳民伤财的情况下可以直接打过去。
这是对内。
里面有多少自己的百姓自不用说。
灌江府百姓跟其他地方百姓同宗同源,纵然乡音不同,但写的文字,用的书籍,日常文化,全都一样。
对自己人,不能用那样残酷的手段。
而且打了?
然后呢?
还不是要重建,那时候要重建的,可是一个对承平国朝廷有仇恨的地方。
所以能不打自然不打,怀柔看起来软弱,但也最温和。
能最大程度保障普通人的生活。
说到这,皇帝让内侍把一份文书递给纪炀,开口道:“一边看一边听。”
???
一边看?
一边听?
您是不是太为难人了!
不过这种时候,他自然不能反驳。
来自灌江府的文书,应该还是陛下自己人整理,内容十分简洁。
只是越看,纪炀脸色越凝重。
现在的灌江府,沿着边境线有五个县城,但即将合成两个,因为战事频发,当地豪强乡绅不做人。
强卖妇女,奴役百姓,这都是最常见的事。
他们这些地主家中,不少佃户要交八成的田租,如果想要离开,更要卖儿卖女。
藐视王法,欺压平民,更会逼迫不识字的良民签下卖身契,成为娼妓。
逼良为娼,强占良家妻女,在古代是一条极为严重的罪行。
依照承平国律法,凡豪强之人,强夺良家妻女,奸占为妻,妾,者,绞。
可灌江府这份文书上,此罪行比比皆是。
至于说盗卖军器,官吏受财,全都是在其中。
那是什么律法都犯完了。
承平国律法随便翻开一页,便能让这文书上的人全都拖到行刑场上,甚至都不用等秋后,全都就地正法。
也因当地如此残暴,能跑的人已经全都跑光。
五个县基本要合成两个县。
人一跑,大批土地撂荒,从耕地变为荒地,当地豪强没人搜刮,自然更加苛责自己庄子里的庄户奴才们。
留下的百姓,还有被迫成为山贼的百姓,再有本就穷凶极恶的歹徒,这者稍稍挑唆,便会拿起自制的刀具反抗。
还时不时有外族侵犯。
几股势力交杂到一起,头都要大了。
等翻完文书,纪炀又听梁王跟林大学士在讨论。
到底直接派兵镇压,还是像林大学士说的那样,怀柔,不能对自己动手。
那边乱,无非因为日子不好过。
那都是自己国家的百姓,留着跟自己一样的血。
纪炀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他平时做事利落,可很难对百姓动手。
那些豪强不提,对于拿起武器反抗,甚至流落成山贼的百姓,他其实并不算讨厌。
否则也不会留下话柄,让人找茬了。
不过也因为那句话,皇帝跟林大学士更加认定,纪炀就是他们要派去的知县之一。
虽然他那话有些大逆不道,但大致跟他们想法一样。
有些地方可以打,有些地方却要慢慢平。
至少不能对自己人打。
而那些豪强,若真是打过去就能平,倒简单了。
可惜了,不行。
他们扎根在那片土地上吸血,只有一点点才能扒出干净。
这些人就像田地里的害虫一般,杀一波虫,他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