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室友嘀咕一句:“姜锦年,我们能考上这所学校,这个专业,我们高中时候都是优等生,在全年级排名前十……大家都不傻,你不用总拿作业来压我们一头。”
另一位室友说:“还有你每天早起。我们忍你很久了,你五点半就起床,五点半!半夜十二点睡,早晨五点半醒来,睡眠不足一定会发胖,你晓得不?”
第三位室友轻拍姜锦年的肩膀:“她要是晓得,她早就瘦下来了。”
书桌前摆了一盏充电灯,光线微弱。众人的黑影重叠在一起,倒映于衣柜上,显得阵势庞大而压抑。姜锦年慌忙调整闹钟,挤出一丝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对不起,我明天和你们一个时间出门。”
她的某一位室友向来心直口快。那姑娘吸溜完最后一口方便面,踌躇道:“你是不是还要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早饭,一起去教室上课啊?”姑娘抬起左右双臂,刚好揽住两位室友。她们三人与姜锦年隔开一段距离,像是纵断一条河水般泾渭分明。她们居于河东,姜锦年独守河西。
姜锦年听懂她的意思,没做声。
只有小孩子才会寻根问底。青春期的少女都学会了粉饰太平。寝室一派其乐融融,潜藏着暗流汹涌。姜锦年终归是城府不够深,临睡之前,她忍不住问:“我究竟哪里做错了?你们告诉我,我会进步。”
她正用一种卑微的语气说话。低三下四,恳求又恳切。像是即将被流放的宫廷侍女,虔诚跪在公主的脚边,乞求她们至高无上的仁慈宽恕。
但是几位公主拒绝施舍。她们兀自笑闹着,完全忽视了姜锦年。
姜锦年辗转反侧到半夜一点。某位室友如同讲梦话一样嘟囔道:“你老翻身,吵得我睡不着。”这下姜锦年不敢动了。她维持十分僵硬的姿势,浑浑噩噩躺到了早晨七点。室友们穿戴整齐,梳妆完毕,打扮得焕然一新,手挽着手出门。姜锦年这才爬下床,打扫寝室卫生——她负责每天值日,清理垃圾,收拾房间。她忙碌得无怨无悔。因为她想和室友们做朋友。
傅承林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当天第一节课,姜锦年迟到了。她踏进阶梯教室的后门,绕到最后一排,发现傅承林身边有一个空位。她犹豫几秒,拎着书包坐过去,傅承林问她:“今天早上睡了懒觉?”
她摇头:“倒垃圾要排队。”
傅承林随口道:“前天和昨天晚上,我看你也倒了垃圾。每天都是你一个人在忙?”
姜锦年向他坦白:“我每天晚上六点回寝室,做完卫生,七点去图书馆。今天早晨,我起床比室友要迟一些,反正我没事做,顺便……”
傅承林打断她的话:“你欠室友的钱么?”
姜锦年趴在桌子上:“我想和她们一起玩。”
傅承林反问她:“假设她们以你为中心,每天和你玩,你能获得什么?四年后,大学毕业,你的个人价值是你有三位室友——这话说出口,很难让人信服。”他压低了嗓音,姜锦年偷偷摸摸瞥他一眼,却不知自己正好落入他的视线。
他看见她的睫毛很长,自然卷翘,如同黑蝴蝶的翅膀。她的鼻梁挺直,骨形绝佳,下颌线条柔和……他停止观察,望向前方黑板。他内心充满了阴暗的揣测,表面上还是积极乐观道:“你跟室友的兴趣爱好不一样。你别乱想,坚持提高实力,一定能有成果。我不会骗你。”
姜锦年轻声问道:“真的吗?”
傅承林笑了笑:“真的。”
姜锦年自言自语:“可我还是没有朋友。”
傅承林抬起右手,拉拽梁枞的衣袖:“我们能做你的朋友。”此时梁枞还在认真听课。他埋头记笔记,整理思路,冷不防被傅承林使劲一扯。梁枞笔杆一松,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
扶稳桌沿之后,梁枞的表情十分郑重,毅然决然道:“对,小姜,我们都是你的好朋友。”
姜锦年缺乏友情。所以她很珍惜他们,希望能用真心换真心。她经常和他们分享诀窍,交流经验,从不藏私。她看论文的速度很快。每当她研读完一篇论文,就会写一份总结,整理成册,再递交给梁枞和傅承林。梁枞背地里称赞她:冰雪聪明,天赋一流。
梁枞接受她的真诚,并被感化。他尊重又欣赏姜锦年,常在男生寝室宣扬她的优点。他说:“姜锦年是一位好姑娘。她感情细腻,为别人考虑,特别擅长学习。”
梁枞平时沉默寡言,不怎么爱说话。但他一提到姜锦年,就有不少点评:“你们几个……尤其是崔航,不要听信风言风语,以为姜锦年是那种女孩子。她不是的。你们还记得小学课文《小马过河》吗?什么是事实?你们要亲身体会。”
崔航却问他:“梁枞,你是不是喜欢姜锦年啊?”
梁枞受了惊吓,原地一跳:“不要胡说,我和她是朋友。”
崔航叹气:“你还是嫌她胖吧。”
梁枞心神稍定,辩解道:“我喜欢的类型,是娇小可爱的。姜锦年一米七三啊,穿上鞋一米七五,太高了。”
崔航揶揄道:“傅承林身高将近一米九,他和姜锦年蛮配的。”
梁枞沉默不语。
风吹窗帘,落影浮动,崔航打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