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疯跑,蹦蹦跳跳。
后花园有个迷宫,家长不允许孩子们出门。
他们释放天性,结伴玩起了游戏。
杜母说:“我想再要个孩子。我今年也才四十多岁,儿子大了,我约莫六十岁,还能陪他好多年呢。”
高龄产妇。杜兰薇心道。
她也不知道怎么劝母亲。她根本劝不动她。很久以前,母亲要和她的亲生父亲离婚,父亲哀求自己的妻子别走,看在这么多年的感情上……事实证明,感情一文不值。她忽然就疑惑,小时候那些父母和睦的场景,是否仅是她的幻觉所滋生的假象?
杜兰薇失神片刻。
沈达观斜斜倚靠着栏杆,观望一楼大厅的众生百态。他从中找出一个熟悉的脸孔,道:“那女生,我认识,她是你们家的人?”
杜兰薇挑眉:“你认识谁啊?”
沈达观完全不知道杜母的那些计较,更不知道杜兰薇曾为傅承林动过心。他用一种老朋友聊天的闲谈语气说:“姜锦年。我跟他们公司合作过的,合作密切,领导们就把我从上海调过来了。”
姜锦年?
怎么又是姜锦年。
杜兰薇的母亲讽刺道:“那姑娘还真认识每一个男人。”说完,她轻搭着扶手,慢悠悠地下楼了。这世上可能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吧,杜母先前还在挑剔这个,挑剔那个,可她一旦见到了外人,就是一副端庄冷静与落落大方。
杜兰薇感怀道:“我是她女儿,就要听她的心里话?我巴不得她把我看作外人。”
这座金碧辉煌的高门大户内,各色灯影流光璀璨,房顶修造得精妙,大约是模仿了欧式建筑?杜兰薇也不清楚。她还知道某间屋子里,有一个透光的小穹顶,四周镌刻着玫瑰花与蔷薇花,漂亮极了。她小时候总以为有钱人就是有钱,但她不知道,所谓“有钱”,也被划分了三六九等。
她摸着栏杆花纹,沈达观指尖轻敲,道:“你是你妈最信任的人。”
杜兰薇笑道:“我可开心了呢。”
沈达观失语。
他逃回最初的疑问:“姜锦年是你们家什么人啊?”
杜兰薇在暗处绕指画圈,问他:“你对姜小姐有好感吗?”
“哪儿跟哪儿,”沈达观道,“我就问你一下。”
杜兰薇撒谎道:“她特意来找你的。”
沈达观竟然没起疑心。他蹙着眉,咬一根手指。
杜兰薇双手抱臂,步步紧绷:“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话已出口,她又懒得再去问了,男人是定不住心的,女人亦然。她在乎男人,就是跟自己过不去——想通这一点,她顿时变得无所谓。
结果,沈达观居然说:“工作有牵扯吧。我举报了她的上司。”
她的上司……
不就是罗菡吗?
怎么回事?
杜兰薇惊呆:“你从哪一条渠道弄来的情报,就连罗菡搞了老鼠仓你都知道?”
沈达观隐晦地说:“我不太记得。”
他最后又把视线扫向了姜锦年。
*
姜锦年正在和傅承林讲话。爷爷家里有不少亲戚,她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众位亲戚一听傅承林说快结婚了,纷纷道喜。包括傅承林父亲在内,他们家的男人很多都是风度翩翩的,待人接物,进退有度,长得也都还行,可能是基因比较好。
唯一让姜锦年感觉微妙的,是傅承林的继母。
说来奇怪,遇到一些好人时,印象往往不够深刻,只记得这人挺不错。而遇到一些另类,那记忆就容易烙刻在脑海里,反复重播。
继母上来第一句话是:“有喜了吗?”
她站在姜锦年背后,嗓音很轻,旁人或许都没听见。姜锦年往旁边站了一步路,应道:“喜事吗?”
继母笑答:“恭喜啊。”后面跟着轻不可闻的一句:“肚子里没货啊。”
言简意赅的一番谈话,让姜锦年堕入云里雾里。继母还介绍了自己的女儿,说她叫杜兰薇,在某公司工作——工作被她强调了好几回,似乎是无意识的。
傅承林接话道:“杜兰薇和姜锦年应该认识。再说,杜小姐做的是期货,她和姜锦年的日常生活有交集,您不用老问她这方面的问题。新年第一天,不谈公事,咱们都轻松点儿。”
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六月份,阖家团圆,我和姜锦年的婚礼怎么举行,还得再商量一下细节。爸,您给我们出个主意?”
六月份,阖家团圆。他说。
原是因为,那时候,傅承林的母亲也出狱了。
而他的父亲,当年撒手不管,斩断关系,彻底割舍了情分……再一见到前妻,怎么说都是有些尴尬的。更何况,傅承林八成会邀请母亲参加他的婚礼,那傅承林的父亲和继母再往那儿一坐,场面怕是不够和谐。
父亲走向了楼梯之后。
在那里,有一间小型会客厅。房门被设计得像个衣橱,父亲开门,进屋,与儿子商量道:“你母亲当年得罪了不少人。为你妻子考虑,婚礼上,还是别让她来了。凡是她能做的,你阿姨也能做,一定给足姜小姐的面子。”
傅承林前脚踏进那间房,姜锦年后脚就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