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萤用【灯】牌, 在黑暗里点起小小的灯。
小小的灯缓慢飘飞在漆黑的空气里,明亮,圆融,边缘毛毛的, 像绒球。
节省力量, 她只点了五团灯, 趴在桌上,看它们上下起伏, 相映成趣,心里很感谢库洛牌,也很感谢创造了库洛牌的人。
费里德真坏,人都不会喜欢黑暗,樗萤更不喜欢。
她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度过死寂漫长的黑夜,在看起来很远实则很近的过去,总是有爸爸,外公外婆陪着,更小的时候,还有妈妈。
到了异世界,她有最最好的美少年。
每一个人对她都很好, 没有人会不疼爱她的。
越是如此,越需要她独自面对的黑暗就显得分外刻薄。
等到一切事情终了,走向死亡的时候, 也要孤零零地迎来这么刻薄可怕的黑暗吧。
樗萤戳了戳飘来的灯, 伏案睡去。
又是两天光景过去,费里德没来过, 也不曾传话给樗萤说明脱离这样可怜的境况须达成他什么条件。
公馆里的血族无一例外觉得费里德是在惩罚樗萤, 樗萤却很清楚并非这么一回事。
他是要驯服她。
物质和精神的双重荒漠的确很容易煎熬死人, 尤其樗萤这么弱的,没有养分,用不了几天就得趴下。
但雷奈没想到,费里德也没想到,已经开了这样恶劣的条件,背地里樗萤还是过得挺滋润。
她说要有光,于是点起了光;血族不给消遣,藏在墙里那张库洛牌会陪她玩。
吃饭最难,只有清水,樗萤用【甜】牌把清水变成草莓奶昔,闲来无事,居然成功把纸巾点化成甜薄饼。
她想一想,把甜薄饼吃掉了。
支配库洛牌耗力,累了她就睡,有神看护,醒来精神挺足,明眸生辉,粉颊水嫩。
雷奈照例给樗萤送水,抱着看见一张枯槁形容的预期打开门,迎面而来却是少女灵动雀跃的脸。
那胶原蛋白足得,雷奈真的很怀疑给她的到底是清水还是十全补品。
“雷奈哥哥。”樗萤接了水,甜甜蜜蜜地道,“你偷偷给我一点吃的,费里德大人不会发现啦。我保证我一定不跟他说。”
雷奈淡漠地看着她,又听她夸他就算眼下常年挂着黑眼圈也很好看。
她从门里伸出手来,柔嫩的掌心向上,像个孩子祈求心爱的糖。
雷奈不为所动,把樗萤的手塞了回去,言简意赅道:“没有。”遂关上门。
这样真打击人,然而下一次,他再打开那扇门,樗萤还会用同样轻快的语气对他提同样的要求。
她仿佛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屡试不厌,端详着雷奈的脸,问:“你这次有没有心软一点?”
雷奈起初不理她,被问的次数一多,他会沉着脸告诉她“别妄想”。
他是不会心软,也不能心软,每一次开门,费里德都站在不远处听着看着樗萤和他接触。
第七始祖大人始终隐蔽在樗萤望不见的视觉死角,将她一切反应收归于心。
雷奈注意到,费里德第一次听墙角,听得并不满意。
他嘴角噙笑,眼睛却冷,端着副优美的姿态一字不落听完了樗萤的撒娇,转身离去。
但下一次门开,费里德还是会来。
他拿出了空闲和耐心,等着看重重包围和极度消耗之下,樗萤是否还能再逃跑。
渐渐地,因为樗萤一直没跑,这耐心转移,用来接纳她不厌其烦的奢望。
樗萤总在生长。关进小黑屋,也不能阻止她伸出希冀的嫩芽。
费里德是很忙的。对外他要搞人类——血族和人类势同水火,人类集结力量组建军队,跟血族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大规模战争爆发也是迟早的事,他要参与制定作战计划,届时还要去战场上当指挥官。
对内,费里德还要搞同类——樗萤偷偷听了个八卦,据说费里德跟当权者不太对付,那天克罗利也说了小心女王云云。
这么忙,樗萤跟雷奈的对话,费里德居然一场不落地听了下来。
雷奈总觉得费里德对樗萤的反应不满意,猜想费里德是嫌樗萤精神太好,又隐隐觉得自己没猜对。
第三天早晨,他打开门,樗萤坐在门后,并没有问他心软到什么程度,破天荒问了一句“费里德大人好吗”。
对,破天荒。
雷奈这才注意到,从最开始被关到现在,樗萤都没有跟费里德告过饶、服过软。
虽然说她好像一直挺服软的,让叫大人也肯叫,大部分时间都很乖。
但那根柔软的脊梁,从来没有真正弯下去过。
她甚至直到这一次,才提了一句费里德。
雷奈侧目去看费里德,却见费里德很干脆地转身离去。
樗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