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停了雪,明苒在屋里坐久了也觉腰酸骨软,往院子里转了几圈,便听人禀报道明辞身边伺候的雾心过来了。
“三小姐安,明日楼外楼有祝大人接风宴,小姐使奴婢过来问一声,三小姐可要一道随行?”
雾心见她自顾自在院子里晃悠,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感兴趣,又说道:“小姐说了,三小姐不愿去也没什么关系,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明苒确实对祝诩的接风宴没什么兴趣,但在府里待久了,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也没什么不好。
她应道:“明日什么时辰?”
雾心错愕,回道:“明日申时三刻出门。”
“知道了。”
明苒应下接风宴出乎明业明辞的意料,但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反悔不叫人去。
明辞兀自摇头暗道:“只希望三妹莫要弄出什么事儿来才好。”
……
一整日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说道,如往常一样,晚间明苒早早地就上了床。
再一次出现在紫宸殿,明苒率先看到的是面前的玉冠黑发。
她的双手正搭放在坐在椅座的男人的肩上,他外罩的是烟青色素软缎大氅,质地柔软,触手温凉。
明苒看了看自己的手,瞬间明了,王公公现下是在给皇帝捏肩呢。
她左右瞧了瞧,蕴秀蕴芷束手恭立,再往前一看,殿前身着绛红色官袍的人正跪地俯身请安,“微臣恭请陛下圣安。”
荀邺缓声叫了起,那人起身,眉飞入鬓,颜肃正清,不是别人,正是今晨刚刚回到京都的祝诩。
君臣二人几年不见,寒暄闲话。
明苒并不擅长按摩这一手活儿,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动作有些生疏地按捏了起来。
“祝卿风尘仆仆,朕记得过几日便是祝老夫人寿辰,入督察院任职之事不必急于一时,你且暂做休整吧。”荀邺指尖轻点扶手,慢声轻言道。
祝诩躬身再拜,“谢陛下恩典,臣忝受恩荣,万分惶恐。”
荀邺轻笑,指人赐了座,“卿久居沛州劳苦功高,理所应当。不必拘谨,今日你我君臣只闲话家常,不……”
口中话未说完,话音戛然而止,他陡然敛了唇边笑意,身子微僵。
蓦地抬手捏住肩头细瘦的腕骨,手中滑若凝脂,带着独属于女儿家的温软,荀邺紧抿着唇,长臂一伸将身后的人拉至右侧,目光锐利。
明苒被拽得一个踉跄,她微是茫然不解,抬眸回看,叫那凌厉的视线一刺方才后知后觉,问道:“陛下怎么了?是奴才力道不对?”
轻音萦萦,玉软花柔。
又看见这张脸,荀邺蹙眉,手上的力道却是松了松,明苒又唤了一声陛下,他慢收回手,不动声色。
下首祝诩尚在,荀邺端起案上茶盏,氤氲的水汽悠悠四溢。
他眼睑半垂,已然又恢复了素日的温雅平和,淡声吩咐道:“听说竹雨轩李美人已无大碍,王贤海你便替朕过去走一趟瞧一眼吧。”
明苒自然领命,道了声喏,拿起王公公从不离身的拂尘,自大殿左侧慢退了出去。
高坐上首的帝王微眯了眯眼,指尖轻勾了勾茶盘。
“妖狐鬼魅。”
祝诩恍惚听见上头说了话,他问道:“陛下说什么?”
荀邺却道:“没什么,只是近些日子对奇闻怪志生了些兴致,卿在沛州三载,想来也听说过不少,不若闲聊一二。”
祝诩抬袖作揖,“喏。”
…………
从殿中出来迎面便是一阵冷风,现下天色尚不大暗,明苒站在台阶上远看着雪天下白茫茫的一片。
她并不识得往竹雨轩的路,不过首领太监一向有排位,扭过头来随手指了两个小太监作跟班儿,顶着风雪慢吞吞地往内宫深处去。
王公公性子好,长的又着实亲切,两个小太监路上边走还边同她聊起八卦。
“李美人也是命好,听说眼看着气儿都下去了,结果一眨眼又喘上来了。”
“这是阎王爷不收她呢,命不该绝。”
两个小太监说得热闹,也不怪他们,实在是这几年皇宫风平浪静,难得有个谈资。
如今的大衍后宫十分简单,所有宫妃加在一块儿不过七人,打叶子牌都凑不齐两桌。
有权力欲望的地方就有争斗,可问题是他们陛下吧体弱多病身体那方面也确实不大行,平日也只歇在紫宸殿里,那七位娘娘就是想斗也琢磨不到理由啊,争什么斗什么呢?
后宫风平浪静,啥事儿都没有,他们这些宫人都嫌这日子跟白水一样寡淡无味,好不容易出了李美人落水这事,还兼有太医都说没救了结果又活了这一说,哪能停得住说话的嘴啊。
一路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说着话,明苒都不怎么觉得累了。
三人转入竹雨轩的院门,霎时便没了声。
李美人好歹也是李太后的堂侄女儿,竹雨轩虽不大却胜在清雅精致,内中摆设也无不奢华。
明苒穿过屏风,看着屋内榻桌软褥,珠帘绣幕,不禁莞尔,这世上怕是再难找出这样舒适环境又好的养老院了。
美人是四品,听程氏说她的品阶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