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限并不容易,就算是条件相对较好的虎族,过了百岁后骨头也不再承受得起冬天的寒风。
耶鲁今年六十六岁,是虎族中的青壮,肌肉块儿和石头一样结实,体格壮硕得跟牛头人不相上下,还可以为虎王贡献三十年“青春”,他此前的人生中也确实对此毫不怀疑,并以此为荣。
但现在……与那些外族的冒险者们接触过后,耶鲁的信念却开始动摇了——如果有一天虎族得偿所愿重返远东,那么草原呢?他出生长大的这片草原,就再也不回来了吗?
冒险者们向往着回归的故乡,和虎族心心念念着要重返的、他出生到现在都没有看到过一眼的“远东故乡”,是有同样意义的吗?
这个问题耶鲁找不到答案,他甚至没有办法将他的疑问透露给其他人,因为他已经发现了除了自己之外的族人似乎并不会对这种简单的问题产生疑惑,这让他感到恐惧,他害怕只有自己与别人不同。
当他回到他以为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王庭时,这种恐惧更是达到高峰……他发现进进出出的奴隶看起来特别刺眼,让他感觉到不适。
这种感觉让耶鲁更加恐惧于自己不受控制的思想,虎族从四十多年前开始抓捕奴隶,依靠着这些奴隶种植大片大片的牧草、喂养无数的牛羊、盖起了草原上独一无二的王庭,对这一切他本该早就习惯了才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会感觉不对劲?
无法抑制的惶恐让耶鲁这个强壮的虎族战士焦虑不安,彻夜难眠。
耶鲁想起了一件事……几十年前,在他还是幼崽的时候,他似乎……交到过猫族的朋友。
那名幼崽时的朋友后来如何了?
耶鲁完全想不起来,他连那个猫族朋友叫什么名字、长成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那个朋友到哪里去了呢?
他,或者她,还活着吗?
脑中的问题越来越多,而这些问题耶鲁都无法解答、找不到答案。他沉默地走过冷清清的街道,在雪地中留下一排孤独的足迹。
像耶鲁这样主动申请调往东部值守的虎族战士不多,军帐的调令过了十来天就下来了。当耶鲁收拾好包裹准备出发时,军帐的军需官找了过来。
军需官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一列车队、几十名猫族和半人马奴隶,以及两名与耶鲁同批调往东部值守的战士。
“车上的盐、布匹和干肉是交给东部营地的军需。”军需官把写着物资数量的皮纸递给耶鲁,“后面几车装的豆子是喂奴隶的,猫族给一捧,半人马给三捧,路上不要解开半人马脖子和蹄子上的绳子,不管他们找了什么借口都不行……这两个年轻人还没有出过王庭,这一路上就靠你看着点了,耶鲁。”
耶鲁沉默着点点头,手指捏着物资清单,眼神复杂地扫过跟着车队的几十名神情麻木的猫族奴隶,下意识咬了咬牙。
两个年轻的战士唯耶鲁马首是瞻,对耶鲁这种执行过不少任务的青壮战士十分尊敬,一路围着他转、好奇地问东部的营地是什么情况;耶鲁打起精神应付了两天,到第三天时,他实在是忍不住,让被冻坏了脚的猫族奴隶爬到货车上坐着,又将分给他们的肉干煮了热汤给奴隶吃。
“如果有人在半路冻出病来,死掉了,损失的是王庭的财产。”对两个年轻战士的疑惑,耶鲁这样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应该的应该的,现在奴隶也不好抓了呢,死掉一个就少一个。”年轻的虎族战士不疑有他,大为赞同,认为耶鲁果然很有经验。
耶鲁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在大雪天里,半人马拖着的雪橇车速度还算不错,只是暴躁的半人马并不像猫族那么合作,一路上只要是有点力气就要闹事,难怪军需官不放心让年轻人来带车队。
磕磕绊绊地走了半个来月,当肉眼可以看见地平线尽头的东部营地时,落到指尖的雪花只有豆子那么大了,厚厚的云层中也透出了几丝阳光。
走在车队前方的耶鲁抬头看向那抹羞涩地洒落到雪地上的、并不温暖的阳光,轻轻吐了口气:“冬天要过去了啊……”
“冬天要过去了。”萧云走出烧窑的柴火间,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从第一场雪开始到今天……整整100天?算上雪化的天数,今年的冬天还算短嘛。”
雪豹迷迭香两腿发软地跟出来,迷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了眼天空,他没啥发感慨的兴趣,很快收回视线,瞪着死鱼眼看向萧云:“阿云,我能不能去睡了?我好困啊。”
“睡毛啊睡,等下开完窑再说。你看看人家鱼骨做事情多认真,你怎么就这么皮性?”萧云没好气地一把抓住迷迭香的衣领子,拖着他去检查窑冷却情况……换几年前他还没这个海拔干不了这事,这两年吃得好、身高刷刷往上窜,已经有了阿山舅舅的个头,拎个猫族别说多轻松惬意。
嗯……比较遗憾的是个头跟阿山舅舅看齐后萧云就没再长高了,海拔再度被年纪最小的羊毛反超前……看来是长不成红叶他们那种威慑力十足的肌肉兄贵了。
这批瓷器成品率还不错,只烧坏了不到两成,开了窑、清点完瓷器归仓入库,萧云放过哈欠连连的迷迭香放他回去睡觉,自己则往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