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蘅神思昏沉,只觉浑身燥热难忍,有奇异的冲动伴着酒劲儿不断上涌,人好似身在酷热难当的三伏天,室内旖旎的甜香,如织成了一张香网,将她紧紧缠在其中,喘不过气来。
她眼前也是一片模糊,被那股燥热,烧得眼前发花,好似什么也看不清楚,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挣了些气力,手撑着榻沿,勉强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云鬓松松垮垮,鬓间的金簪也好似少了一两支,一绺长发已垂坠下来,拂在肩处。
远远好似有戏子之声,婉如天籁,室内灯火幽茫,轻帘如水,锦榻边坐着一人,身形高俊,似正在这幽夜里,无声地望着她。
“……明郎……”
温蘅喃喃自语,近前扑抱住了这清凉的所在,贴面唤道:“明郎……明郎……”
她轻抚着他的面庞,去寻吻他的唇,可他却避了开去,指捏着一粒清凉的丸药,喂入了她的口中。
这一点清凉,怎解得了心头之火……
温蘅抱着予她清凉的人,如黏人的猫儿蹭去,几是恳求地唤道:“明郎……明郎……”
明郎为何不肯理她呢?明郎为何不肯帮她呢?他不是最爱她最疼她的吗?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她难受呢?
迷迷糊糊的温蘅,委屈着急地几要哭了,她再度轻蹭着去寻吻他的唇,这一次,他仍是要避,可在听到她轻轻的哭腔时顿住了,叫她给“捉”住了。
宛如久行沙漠之人,终逢甘霖,温蘅尽情汲取着清凉,那僵坐不动、冷沉如铁的身影,也一寸寸地被烈火烧热,终于在某刻,手揽在了她的发后,令她与他靠得更近,贴身相依,紧密地再无一丝缝隙。
温蘅做了一个梦,梦中锦帐春浓,似有若无的戏腔莺莺呖呖地浮在半空,如水的幔帘飘摇不定,漾得人如身在小舟之上,梦醒来时,夜深人静,她睡在一张小榻上,衣物齐整,长发散落,簪发的几支珠玉簪钗,整整齐齐地摆在枕旁。
温蘅略一怔,而后忆起了梦中情形,双颊腾地烧红,不就喝醉了一杯吗,怎还做这样的梦,与明郎……
温蘅努力平复好心绪,一边绾发簪钗,一边等待双颊的红晕退下去,而后下榻穿鞋,推开了雅间内室的房门,见哥哥就在雅间外间,正倚窗而坐,深夜凉风吹撩地他衣袂翻飞,有如白鹤振翅欲举,见她推门出来,眼看了过来,沙着嗓子道:“……你醒了……”
温蘅“嗯”了一声,正要自嘲喝了一杯就醉了,忽地望见哥哥右手缠着绷带,掌心处似还染有血迹,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问:“怎么受伤了?”
哥哥不说话,温蘅望向侍立在旁的知秋、春纤与碧筠,但知秋、春纤、碧筠都垂首不语,温蘅更是焦急时,哥哥轻笑了一下,“没事,扶你进房歇下后,我出来继续喝酒,喝多了,摔碎了一只碗,低身捡的时候,掌心不小心被碎瓷割了一下。”
“小心一些啊……”温蘅心疼道。
“知道了,以后不再这么毛毛躁躁了”,温羡抬起左手,掠过她发上那两支金簪,轻抚了下她柔滑的鬓发,“别担心,几天就好了,误不了下个月的殿试的。”
已是深夜了,楼下的戏台也已空空荡荡,夜阑人静,整座春风满月楼,也只他们这间雅间,还亮着灯火,兄妹二人闲说了几句话,正准备下楼离开,“噔噔”的踩梯声响了起来,越来越近,在他们的雅间帘外戛然而止,金丝竹帘被人撩起,一个熟悉的身影掠了进来。
是明郎,他笑着道:“我随母亲去探望端康太妃,又被端康郡王留用晚膳,半个时辰前,才回到了侯府,原以为我回来得够晚了,还准备向阿蘅请罪来着,没想到阿蘅竟还没回府,于是我又找了过来,来接阿蘅回家。”
温蘅现下一见沈湛,就想起不久前的旖梦,脸上有些发烧,好在室内的灯火
也不十分明亮,不细看瞧不出来,她定了定心神,上前挽住沈湛的手道:“我们先送哥哥回青莲巷吧。”
沈湛当然说“好”,温羡淡笑着起身,“我是三岁孩子吗?还需要人送?!都是一家人,不必讲这些虚礼,夜深了,你们快回去吧,我是闲人一个,明郎明早还需上朝呢,快回去早些歇下吧。”
沈湛笑道:“等下个月殿试结束,我与慕安兄定可同朝为官。”
温羡亦笑:“借妹夫吉言。”
笑语几句,一行人在春风满月楼前分别,温蘅脸上的热意还没消下去,想吹吹微凉的夜风,便说想要赏着月走回去,沈湛自然随她,一轮明月下,夫妻二人挽手走在清幽的夜街上,温羡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恩爱背影,唇际的笑意消隐在无边夜色中,心中着实后怕。
今夜之事,若是那幕后之人的奸计得逞,沈湛深夜来此,将会看到什么,而后,又会发生些什么……他简直不敢深想。
那壶玉壶春中,定被人下了药,而那雅间内室的甜腻熏香,使得药效伴着酒劲发作得更快更烈,这几样混在一起,已足够让人失去理智、无法抗拒,更何况,他本就有深藏多年的私心,在这药酒香的催发下,破土而出,声势浩大地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
当他神思昏沉、摇摇晃晃地走到榻边,颤抖着手,轻抚上阿蘅的脸颊时,燥热情动的阿蘅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