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旁边飘了飘,又飘回来,落在药碗上,停顿一下又移开了:“让翠珠来吧。”
“这样?”于寒舟愣了一下,以为贺文璋嫌她没经验,顿了顿,说道:“那你吃一口。我都舀了,你吃一口,我就把药碗给翠珠。”
这样也算她喂了。侯夫人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贺文璋听了这句,又把眼睑垂下。
她怎么不再坚持坚持?
他刚刚少说一句话又怎样?
看着喂过来的汤匙,舍不得含上去,却不得不含了上去。
往日里吃起来苦涩的药汁子,这回不知怎么,落在口中,蜜一样甜。
他依依不舍地咽下去了,抬眼瞅她,那句“你再喂我”的话,始终说不出来。
而于寒舟已经将药碗递给翠珠,起身走开了。
还未走的常大夫,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然后道:“一会儿服了药,便歇下吧。”
说了一句,便甩手走了。
翠珠接了碗,在脚踏上跪了,开始一勺一勺耐心喂药。
于寒舟看着这一幕,眼底动了动。幸好她穿过来的身份是贵族,如果叫她像翠珠这样,一边顶着侯夫人的威严,一边应承着贺文璋,还要这样卑微恭顺地伺候人,她做不来。
贺文璋被翠珠喂着药,一口一口,苦涩难咽,皱着眉头艰难吃着。
终于吃过药,翠珠松了口气,起身道:“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下去吧。”贺文璋道。
翠珠便又问于寒舟:“奶奶可还有吩咐?”
“没有。”于寒舟挥手叫她下去了,待房门被轻轻关上,她才脱了鞋子,爬上床。
听常大夫的意思,他吃完药就没事了,可以睡下了。
不过,要他睡下,也没这么快。想起刚才未尽的话题,她倚坐床头,把被子一团,抱在怀里,这才看向他道:“我们谈一谈吧?”
贺文璋这才想起,吃药之前她似乎想说什么,点点头:“好。”
于寒舟便道:“你之前不舒服,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
于寒舟静静地看着他,见他张了张口,说不出来,就道:“你怕打扰我,怕连累我,是不是?”
贺文璋抿了抿唇,低下头。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你?”于寒舟便问他。
贺文璋一愣,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
对于她的问题,他有些抗拒。他其实并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嫁给他。
总归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想嫁给他。而别的,他都不想听。
“我其实后悔了的。”于寒舟看出他眼底的抗拒,虽然不很明显,但是她注意到了,于是略过不提,只说了后面的话:“那是一个不理智的决定,后来我后悔了,只是我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
贺文璋一怔,抿着唇,垂下眼帘。
“但是人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任。”于寒舟继续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更改,我认了。嫁给你,就是你的妻子。”
“你是个好人。”她看着他,发自内心地道:“我很尊重你,也希望你过得好一点,活得久一点。你之前说,我们做朋友,我记在心里了。”
“在我心里,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我不好的时候,你帮帮我。你不好的时候,我照顾照顾你。”
贺文璋听到这里,心中大为震动,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
少女脸庞小巧,乌黑柔顺的长发披了满肩,此刻脸上的神情极为认真,漆黑的瞳仁看着他道:“但我没想到,你所谓的朋友是这样的,一有事情就推开,怕连累我。早知道这样,我不跟你做朋友的。”
那样不叫朋友,那样想的他,也不配做她的朋友。
“我不是——”贺文璋急了,想要辩解,“我,我想要跟你做朋友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连累我?”于寒舟挑了挑眉,接过他说不出口的后半句话,“可是我如果不被你连累,以后怎么享受你的好处?只占便宜,不付出的人,怎么能叫朋友?那是小人。”
贺文璋怔怔的,心中震撼极了,摇头道:“不,你不是小人,你怎么会是小人?”
而且,“我,我能给你什么好处?”他眼里露出痛苦,“那些田产,字画吗?同你的名誉相比,算得了什么?”
于寒舟听他这样说,也不着急,面容沉静,仔仔细细同他理论:“不是你说的那样。”
“如果我好好照顾你,直到你走,外人只会称赞我,说我有情有义。不仅不损坏我的名誉,反而是赞誉。其次,你能给我许多好处,却不是田产、字画,那些我有,我父亲、母亲也会给我许多。”
“你能给我的是别的。”她对他眨了眨眼,“我嫁给你,可以睡懒觉,是不是?不用每日晨昏定省,是不是?母亲不会责备我,拿我立规矩,是不是?你也不会有通房,更不会纳妾,是不是?”
她脸上露出一点笑意:“嫁给你,我过得很舒心。”
贺文璋仿佛听到了轰然一声,仿佛世界在他眼前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尘埃扬起,复又落回。
他满心的郁结,皆被震碎,喃喃道:“原来,还可以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