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下马车, 便瞧见驿站外被团团堵住了,外头堵着六七辆马车,随行的丫鬟婆子小厮,又加上驿站的官兵, 七七八八共数十人, 全部堵在那驿站口, 里头的人出不来, 外头的人进不去,各自都不让步,生生将卫家的马车堵在了十数丈之外。
老夫人杵着拐杖立在原地, 没有立即上前,面上倒无任何不耐之色, 只卫臻担心老夫人坐了大半日马车,身子困顿, 不由抬眼朝着远处细细瞧了一阵,正要打发人过去瞧, 却不料,话还没张口, 便见冬儿那小妮子气喘吁吁地跑了来, 冲老夫人及卫臻道:“禀老夫人, 禀主子,前头两位秀女途径此地,一位是金陵太守千金,好像姓孟, 孟小娘子,另外一位是杭州前一品御史大夫陈老的外孙女,现一品户部侍郎宋大人发妻的亲侄女儿,好像姓蒲,蒲小娘子,两行人正好一前一后到达了驿站,原本孟家马车走在前头的,却未料蒲家小娘子嫌对方寒酸,便当场发了话,说她将来是要入宫当娘娘的,便命人堵了孟家的马车,不许孟家马车走在蒲家的马车前头,要待她先进去选了厢房,剩下的才能够赏给孟家的,而孟家小娘子好似生病了,如今昏迷不醒,两家便争执起来了。”
冬儿绘声绘色道,不过片刻功夫,便将前头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
周妈妈笑话道:“你个小丫头,是如何打探得这般仔细的。”
冬儿吐了吐舌头道:“前头一位驿站的官爷被蒲家下人推了一把,闪了腰,正躲在一旁骂骂咧咧,冲他的伙伴倒苦水了,冬儿正好听了个正着。”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看向远处那番大动静,微微挑眉,不多时,冲卫臻缓缓道:“行事切忌鲁莽,在这个世道,多一个朋友,便少一个敌人,树敌太多,将来可是会有苦头吃的。”
老夫人意有所指。
而卫臻听了却是一愣,只觉得这番话不是对前头两位起了争执的小娘子说的,而是对前世的卫臻所说的似的。
前世卫臻就是过于鲁莽,无论是在卫家,还是太子府,亦或是对外,都过于嚣张霸道的,继而树敌过多,哪里她惨死太子府,看笑话及拍案叫好的也远远多于同情亦或是怜悯她的。
前世她便是吃了这样的亏,如今瞧到不远处那样的行径,第一次知道,当年的自己究竟有多么的愚不可及。
卫家一行在外头等候一阵,约莫一刻钟后,僵持不下的两行人终于分出了胜负,孟家人相让,已经驶入驿站的孟家马车生生调头出来,给蒲家人让路,蒲家人气势汹汹、一骑绝尘,率先进了驿站。
而待那两路人马先后进去后,驿站门外竟然还停着一辆马车,不多时,马车里的人打发了一个小厮过来,那个小厮恭恭敬敬的朝着老夫人及卫臻一行行了一礼道:“不知几位可是元陵原卫太师府上的?”
老夫人看了小厮一眼。
卫臻跟跟着看了小厮一眼,又看了看马车方向一眼,笑着道:“你们是?”
小厮立马恭恭敬敬道:“回小娘子,家主打洛阳而来,原与卫家大老爷乃同科进士出生,家中两位小主子听到家主提及过,方才无意得知卫家经过此地,小主子便特令小的来招呼一声,还请老夫人先行!”
小厮恭恭敬敬的朝着卫家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卫臻顺着瞧去,只见对方将马车停在驿站门外,给卫家主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这样的举动兴许放在往日不过是稀松平常,可与方才驿站在闹出的那一番动静相比,就显得谦逊有礼得多了。
对方出行较为简单,就一辆青棚马车,随行的不过一位车夫,一个小厮,十分简朴低调。
对方礼让,老夫人便也未曾推辞,只冲小厮微微颔首。
经过对方马车时,只见打从马车里掀起马车帘子一角,卫臻抬眼看去,只见马车里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对方白净素雅、温婉可人,身上的衣裳饰品极为简朴,仅仅只在头上别着一支小小的珠花,可整个人洁白无瑕,冰清玉洁,身上有种如山泉般透澈的干净舒适感,不过一眼,便令人心生好感。
卫臻有些诧异,只觉得对方好似有些眼熟,却又一下子如何都想不起来。
卫臻看她的时候,对方也正好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大约是卫臻亦是个相貌不俗的,对方看向她的眼神略有几分惊艳,二人年纪相仿,目光互露打量、欣赏,许是都察觉出对方眼里释放出的善意,不多时,两人相视一笑,一直待走远了,还在相互张望。
老夫人瞧出了卫臻眼中的好奇与渴望,心知这两年卫岚走了,卫庆跟苏家小世子也不在跟前,她跟前的玩伴都不在,而元陵城里的那些个娘子千金们,素来有些捧高踩低,阳奉阴违,六娘子卫绾倒是结交了不少手帕之交,就连卫姮也有几个玩伴,不知缘何,偏生卫臻一个都没有,许是这两年有些孤寂寂寥吧,不由笑道:“祖母瞧着方才马车里那户人家是个知情知理的,既然人家礼尚在先,咱们也得往来于后,一会儿安置妥当后,臻儿待祖母挑些个老家的吃食给对方送去吧。”
卫臻听了顿时双眼一亮,道:“是,孙女儿遵命。”
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