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梦真生动。”余乐低声惊叹。
“刚才我瞧见小阮喊那个小玩意‘阮教授’, 那东西又叫小阮‘阮闲’,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问候方式吗?”
说完他干笑两声, 下意识站到季小满和唐亦步之间, 将她与唐亦步隔开。唐亦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余乐两眼, 随后又把视线钉回阮闲身上。
“总之如果这是个玩笑, 那还挺不好笑的。”
一开始余乐本人对阮闲没啥想法。最愿意加入反抗军的大多是些军人和公.务员, 其次是大叛乱前生活还不错的普通人。
作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罪犯, 余乐从来没有过那么高的觉悟, 在废墟海混混日子就很让他满足了。如今跑来这里, 也不过是因为临时升起的一腔热血, 外加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为了保证生活平稳,还在废墟海那会儿,余乐一直注意着探听废墟海外的消息。“阮闲”对他来说和历史课本上其他小领袖没有多大差别——名字听过, 知道人厉害, 但没什么具体概念。而印象鲜活起来要归功于涂锐。身为反抗军的一员,涂锐对阮闲多多少少有些崇拜情绪, 没事就挂在嘴边说道说道。
毕竟在这个人命如杂草的时代,“最让主脑头疼的人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手的称号。
阮闲的模样他也从影像记录中见过,一个轮椅怪人,样子还挺能唬人的。
然而眼下面前只有一个漂亮的小年轻,还有一个怪模怪样的小型机械,余乐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他的精神已经被唐亦步这个MUL-01的亲戚搞得摇摇欲坠,承受不住第二次打击。
可惜“阮立杰”没有露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余乐能感觉到季小满掐住了自己的手腕,小姑娘有点抖, 仍然一声不吭。这本该是一次孤注一掷的疯狂旅行,事到如今却完全变了味道——不知不觉中,他们好像搅进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里。
余乐在脑子里疯狂回想那对年轻人一路上的行为,这才勉强抓住了些实感。只是他原本还想和唐亦步谈谈条件,现在他一时间找不到词儿。
我们知道得有点多了,余乐茫然地想道。
“你真是阮闲?”他转向自称阮立杰的年轻人。
“……算是。”阮闲的情绪不是很好。
他就知道这事儿没完,虽说有所防范,阮闲还是没想到阮教授会做到这个地步。看来他们骨子里埋藏着同一种疯狂。
那人一定做了无数备案——NUL-00活着或死去,是否带有同伴,又是否答应合作。他们到底还是没能逃出对方精心编织数年的网。
阮闲能推算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就算他们成功取得了车子,也不一定能够低调离开。假设自己在阮教授的位置上,肯定会趁机多逼出点唐亦步的底牌,一方面好掌握更多资料,一方面让主脑把精力暂且放在唐亦步身上,好趁机执行自己的计划。
打死他都不信阮教授的大本营真的在这里。
就算疯的程度差不多,阮闲自问不会用这么重要的东西冒险,执着于胜利的阮教授更不会这样做。但地下那些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感知干扰的产物,必然有什么用途。只是他的机械知识落后于时代,短时间内很难判断。
糟糕就糟糕在时间紧张,他们来不及收集更多信息。要保全自己,他们只得按照阮教授预测好的路走下去。
阮闲看向身边的唐亦步,那仿生人一直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活像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不是他本人。这会儿那仿生人正拿眼瞟着身边的余乐和季小满,活像厨师在打量新鲜的食材。而两位混迹战场已久,不会漏掉唐亦步意味不明的审视。
余乐警惕地瞪回去,双臂肌肉肉眼可见地绷紧。还在震惊中的季小满抖着握住枪,金属指尖磕得枪把咯咯直响。
自己不欠余乐和季小满多少人情。若是刚醒来不久的自己,面对想要灭口的唐亦步,他多半不会阻止——理论上,两人的消失只会让他们的逃亡变得更麻烦。而剑走偏锋,踏上更为危险的路,他没少做过这种选择。
可如今阮闲的心态有点变化。
一方面,自己似乎是变得怯懦了——他开始不愿意让唐亦步承担太多风险,哪怕他清楚对方能够应付。另一方面,他也有那么一点……那么一点点,开始畏惧可能的失败。
另外,余乐和季小满无论怎么看都不算是善人那一挂,出于某种模糊的情绪,阮闲仍然不太想让这两人死于这种理由。眼下所有选择都伴随着风险,比起逃亡难度增加的风险,他更愿意面对可能的身份泄露。
反正唐亦步已经暴露了,无论自己是不是阮闲,都必然会被主脑盯上。
干掉主脑前,只要把这两个人控制在视野范围内就好。
“亦步,关于余先生和季小姐——”
“我不会杀他们,父亲。”唐亦步大方地答道,笑得弯起眼睛。
“父……?!”余乐的表情活像被煮鸡蛋噎住,“得了,小奸商,虽然这话不该我说——主脑是有毛病,咱这边的人毛病也不小,人类完犊子喽。”
铁珠子嘎地一声咬上余乐的脚趾,余乐嗷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