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的节奏被扰乱,肋骨痊愈带来铺天盖地的痛。阮闲四肢冰凉,他努力将手指插进唐亦步柔软的头发,汲取对方辐射出的高温。
这是一个长吻。
战斗戛然而止,彼此厮杀带来的高兴奋度却没能立刻消退。它们在他的心脏和大脑中冲撞,渐渐变了味道。对方的胸膛因为呼吸急促地起伏,近在咫尺的心脏如同一只颤抖的幼兽。
阮闲喜欢这种感觉。
或许是频繁受伤加快了他的机体代谢,或许是死亡和压抑最终成就了混乱。他的头痛得仿佛要炸开,原本勉强算沉静的脑海如今如同煮沸的水。
记忆在快速恢复,并且无视了所有随之而出的副作用。身体本能地抖着,背后的大地仿佛在摇晃。他想吐,想晕过去,偏偏又亢奋得要命。
于是他只能继续噬咬唐亦步的嘴唇,从对方的口腔疯狂掠夺呼吸和温度。他们从未吻得如此深过,带着下一秒就要撕碎对方的气势。
阮闲全部想起来了。最灰暗的记忆在脑海深处爆裂,像是堤坝开了第一道裂口,那之后的所有记忆奔涌而出。
这件事背后倒没有太多感情方面的因素——他只是得到了一个机会,而后向着能够将利益最大化的方向前进。
为了接触到洛剑,他和唐亦步必然有一人要假扮病人混进来。按照唐亦步那种谨慎的性子,多半不愿交出主导权。自己也没有站得住的理由去拒绝,一味排斥只会引起怀疑。
换个角度,就算唐亦步甘愿作为病人潜入,自己也未必会愿意相信唐亦步传出的二手情报。那个仿生人不仅立场神秘,人也狡猾得要命,传出的消息未必可信。
想通了这点,剩下的就是怎样利用这个微妙的境况了。
入院需要检测血液中的药物浓度,而对人的记忆抑制剂能够很好地证明他是否拥有人类的大脑,这种高级抑制剂似乎只能在这里搞到,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问题只有一个——一旦他真的拥有人类的脑,因为药物原因失去记忆,唐亦步很可能发现破绽。
自己从根本上隐瞒了对方。先不说唐亦步一向不愿亲近人类,作为仿生人去寻找阮闲,和作为一个拥有阮闲相关情报的人类去寻找阮闲,其中的含义完全不同。
如果自己是人类,当初“阮教授销毁S型初始机”的整个说辞很难再立住脚。唐亦步那枚耳钉也未必能对自己起效,若自己在唐亦步的立场,阮闲也不会把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放在身边。
毕竟还有人类站在MUL-01那边,和阮教授熟识的范林松也行踪不明,八成落入主脑之手——MUL-01拥有伪造阮闲记忆的资源。
至于这具身体是否属于“阮教授”本人,阮闲自己都无法确定。
所以就算余乐曾说过,主脑不会轻易把秩序监察安插到利用率不高的地方。他们都对唐亦步背后代表的势力一无所知,说不定它真的值得主脑下这个苦工。有段离离的例子在前,记忆操作的技术在后,他无法证明自己与主脑不是一路。
一旦事情暴露,唐亦步极有可能动手。事前的准备很是必要。
如果说这世上阮闲最了解谁,答案势必是他自己。他无数次把自己剖开分析,像解析一套程序那样细细推断,他清楚自己可能做出的一切反应。
他成功地给予了自己武器,给予了自己和唐亦步正面交战的机会。
可他还是输了,输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之上——他曾分析过那颗致命的耳钉,本以为那种大小的机械做不到脱离**自动攻击。
在尖端机械设计方便,唐亦步终究棋高一着。
阮闲没有结束那个亲吻,他从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叹息。这个深吻会让唐亦步更快地恢复,不过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一切都无所谓了,他一只脚踏上了死亡边缘,而那种坠落感让他汗毛倒竖。
这无疑是死亡前的狂欢。就算他死去,也必然要以支配者的姿态退场。阮闲伸展双臂,扯去已经被鲜血和枪弹毁坏得差不多的白色外套。他刻意捏紧那些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感受温热的血滑过皮肤。
“混蛋。”阮闲主动逃脱了那个吻,笑着嘟哝,声音很低。他还没有死去,整个身体却已经有了跌入岩浆的焚烧感。
可是唐亦步还没有结束的打算,或许那仿生人打算等伤势完全恢复后再动手。这倒也符合唐亦步的性格……
然而在他走神的短短几秒,唐亦步修长的手指滑过拘束衣上的金属装置,连带着蜷成卷的黑色束缚带,阮闲的手腕在一瞬间被紧紧箍住。唐亦步卡住他喉咙的手终于松开,他支起身体,自上而下俯视着阮闲,表情让人有些看不懂。
“你是人类。”他说,语调有点古怪,将阮闲被束缚起来的手腕狠狠按住。
“算是吧。”阮闲舔舔嘴角的血迹和淤青。
他将自身所有感知尽数激活。细小的疼痛变得令人疯狂,对方的体温和气味一瞬间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阮闲抬起头,确定自己嗅到了对方的**——机械生命终归是生命的一种,更别提拥有纯人类外壳的唐亦步。那仿生人血液中相关激素的浓度在升高,正如他自身的。
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