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知方寸大乱,她拼命呼喊软软的名字,回应她的却只有湍急的流水声。
那一刻,年幼的桑知脑海里隐隐冒出来一个念头,她好像……再也见不到软软了。
她不懂分离的概念,却本能的对这个念头产生了恐惧,于是她一边哭,一边沿着河边朝着软软的方向跑去。
可她毕竟年幼,走路都还不怎么稳当的年纪,更别提是追着河水跑,她摔了无数跤,浑身沾满泥土,头也被磕破。
直到最后一次摔倒,她看着河流上漂浮着的木桶越过一个弯,带着软软永远消失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巨大的疲惫感和恐慌让这个六岁的小姑娘丧失了所有能力,只会趴在地上不停的哭,直到哭昏过去。
后来,就是像桑父桑母说的那样,忙碌完的大人终于想起了一人一猫,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桑知,带着她回到家当晚,桑知就发起了高烧,梦魇中一直呼喊着软软的名字。
整整三天三夜,她在梦境中无数次的看着软软在眼前消失。
大概是因为对这部分记忆太过恐惧,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桑知醒来之后,就忘记了有关软软的一切,包括自己年幼时犯下的错误。
这一忘,就是整整二十年。
女人哽咽的声音落地,几秒后,金铭阳才小心翼翼的问,“那这么说,软软它是……在河里被淹死的?”
“是!”软软声音很轻,“我就是死在那条河里。”
软软出生一个多月就被送到了桑知身边,他们两个一起长大,她对这个小姑娘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和依赖,以及连它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包容感。
当它被放在木盆的一刹,软软的确是害怕的,但它从不怀疑桑知会伤害自己,直到,那装载它的木盆沿着河流越飘越远。
它喵喵叫着,寻找着桑知温暖的怀抱,却连桑知的影子都看不到,它想从木盆中挣脱出去,可四周的流水让它本能觉得恐惧。
木盆不知飘了多远,它叫的嗓子沙哑,连天色也逐渐黑了下来。木盆在一个拐弯时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整个翻了过来,软软也掉在了水中。
疲惫和恐惧早就让它几乎丧失了所有力气,它在水中扑腾挣扎了许久,然后在那个炎热的盛夏之夜里,沉在了那条清澈的河中。
那河水是它的葬身之地,它死后在那边游荡了很久,直到懵懂的意识一点点复苏,它终于脱离了那条河,却发现桑知已经搬走了。
而它……则彻彻底底的被抛弃了!
这,才是有关二十年前,所有事情的真正走向。
“不……不是……”
桑知坐起身,泪眼模糊的看着面前的小黑猫,“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也没有想过要遗忘你,更没有……想过要害死你……对不起软软……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怎样呢?
桑知眼泪大颗砸下来,话语却一时哽在喉咙处。
她因年幼时无知,害死了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就算她没有这么想过,却终究造就了这样的结局。
人们都说,无知者无罪,仿佛这样一句大度而又冠冕堂皇的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将许多错误抵消。
可被这些无知者伤害到的受害者呢,他们又如何自处呢?
当年那只活泼可爱,才四个月大小的小猫咪,就因为她的调皮和无知,最终死在了孤寂冰冷的河水中。
桑知一想到这里,胸腔就冒出巨大的懊悔愧疚,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哭得泪眼模糊,连面前那个小小的黑色身影都看不清了。
空气中,不止落下一道属于谁的叹息声。
软软踩着脚下废墟凑近桑知,它两只前爪搭在桑知的腿上,支起身子,轻轻蹭了蹭桑知的脸颊。
桑知愣住,眼泪砸在手背上。
那只小小的黑猫低下头,将桑知滴落到手背上的泪珠舔舐干净。
它说,“我原谅你了。”
温软的声音落地,四周的人都怔住。
只有软软,它仰起头看着桑知,那双猫瞳里带着无尽的温柔与宽容。
很久之前,软软的确是痛恨桑知的,它迫切的想找到这个人,想为曾经惨死的自己讨回公道,尤其是见证了城中很多针对小动物的杀戮之后,这种念头便愈发浓重。
于是在明瞳他们入住旅店的当天,它选择对桑知下手,但其实……它把桑知引到桥边的时候就后悔了。
明瞳说得对,就算她没有出手去救桑知,它也不会让桑知真的死掉。
也许这种情愫,用人类的话说,叫做不舍。
它更想知道,如果桑知回想起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它安慰自己说,它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桑知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她想起来,这样报复才痛快!
在它的刻意引导下,桑知把它当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带回了家,并重新得到了一个新的名字……桑秋叶。
它故意让桑知撞见了那几人虐杀小动物的画面,故意让桑知面临死亡恐惧,企图让她回想起幼年时自己做过的一切。
明瞳声线极轻,“你想让桑知记起一切,却在昨晚她昏迷的时候悄悄溜走了。而你也明知道,我们终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