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尘过,朗笑起。
跛脚道士看透一切大笑,在贾府的墙脚处高声唱起歌来,调子忽高忽低,随性而起,若放在往常,早被贾府的守门人驱赶。
但今日不一样,里头因宝二爷中邪似的发疯昏迷,闹得人乱乱哄哄。
奴仆请医来回奔走,弄得满头大汗,丫鬟们各种熬夜伺候,哪里有心思理会外头的邋遢老道士。
熙凤知道宝玉在贾母心里的重要性,担心宝玉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太太估计也要撑不住,若是没了…
熙凤一阵心惊,随即派了平儿亲自去睿王府一趟,外头的大夫要请,但如果琳琅能请个宫里御医给宝玉看看,也是一重保险。
除此之外,王熙凤吩咐小红将最近名头颇响的马道婆,请过来给宝玉看看。
王熙凤掌家多年,遇到事还算临危不乱,当即做了三手准备,随即又开始安慰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姑母王夫人,以及搂着昏迷不醒的宝玉不放的贾母,宝玉额头已经被包扎,但额头布帛渗出的血渍触目惊心。
赵姨娘斜着眼睛,瞥了眼奄奄一息的宝玉,心头暗喜,忍不住多说了句,看似安慰的好话, 实则扎心十足,“老太太您看开点吧,宝玉看样子…估计不行了,还是准备一下后事,让孩子好生闭眼,免得再遭罪。”
话音未落,王夫人立即怒目相对,恨不得将眼前口不择言的贱人撕了嘴。
贾母的情绪更为激烈,直接往赵姨娘的脸上啐了一口痰,怒不可遏道,“你个无知蠢妇,说的什么混账话,宝玉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这种见不得他好、口出诅咒的贱人,也给他陪葬去吧!”
若不是顾及赵姨娘给贾政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虽然不咋样,但探春丫头是个好的,贾母早就把对方给绑了打板子。
这蠢妇竟然想着给宝玉准备后事,没了宝玉,贾环那个小冻猫子就上得了台面,不知所谓的玩意儿,贾母越想越气,凌厉如刀的眼神好似要将赵姨娘凌迟处死!
赵姨娘吓得浑身发颤,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跪在地上告罪,差点把额头磕破。
贾母懒得理会,看都不看她一眼,鸳鸯冷了腔调,亲自将赵姨娘这个不合时宜的人撵出了屋去,免得老太太看了,又要生气。
屋里的大夫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纷纷束手无策,马道婆装模作样地瞧了宝玉两眼,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最后表示她也没有办法。
她做的腌臜事,自然有法子解开,但有时间限制,解开时又不能避人耳目,还容易露馅,毕竟王熙凤不是个好糊弄的。
王熙凤不明所以,对此很无语,但没功夫和她计较。
马道婆没打算管宝玉的死活,反正两边都得了银钱,也不会有人查到她身上,她打算看会儿热闹再走,顺便提点下赵姨娘。
这娘们也太蠢了点,别把喜色露出来啊,免得露了馅,最后连累到她。
薛宝钗随着母亲来看宝玉,表情复杂。
她今日原本打算来向老太太和姨母辞行,哥哥和香菱的婚事办妥,京城里的账目一一清理完毕,宝钗不打算再继续住在贾府的梨香院。
但如今这种情形,宝玉半死不活的,她们辞行的话不好说,起码等宝玉好点再提。
看着昏迷中还在呓语喊着“林妹妹”的贾宝玉,宝钗心里无比庆幸。
好在她提前放弃了宝玉,没有执迷做什么宝二奶奶,不然像梦里那般嫁给宝玉,丈夫心里没自己,日子苦的似黄连,那有什么意思呢。
但看到宝兄弟惨成这样,还不知能不能治好,宝钗不免叹息,但也帮不上什么忙。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外头响起通报声,“睿王妃来了。”
王熙凤赶忙扶了扶头面,微整仪容,往外踱步而去,“贾王氏见过睿王妃。”
王熙凤平日里喜欢嘻嘻哈哈,很爱和琳琅她们开玩笑,但在正式的场合一本正经。
因着贾琏在府里管庶务,没有什么官身,王熙凤只能如此称呼,至于另一个年长的贾王氏则陪着贾母出来,跟着屈身请安。
“都起来吧。”
琳琅随意地摆了摆手,今日她虽然来得匆促,但府里有御医来给她们女眷请平安脉,索性将闵御医带了过来,给宝玉看看。
“府里的二爷生了何病?”
闵御医面对琳琅颇为恭敬,但看向贾府的一众女眷,腰身微微挺了起来,一脸严肃地问。
按照规矩,他这样有品级的宫廷御用的医师,只会给皇家宗室看病,除非有旨意恩典,他才会破格出宫给臣子家眷看诊。
但睿王喜爱王妃,王妃都开了口,闵御医自然没什么异议,如今陛下病重在榻,几位王爷联合监国,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
闵御医可没有胆子得罪冷面睿王,对睿王妃的吩咐亦是唯命是从。
“御医快请进,您来看看,我这兄弟也不知是何病?一会说痴话,一会撞墙的。”
王熙凤满脸恭敬,吩咐人将闵太医往里请,面上满是期待之色,如果这位宫廷御医都没有办法,只能给宝兄弟死马当成活马医,按照治疗中邪的老法子,给他强行喂烧开的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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