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在雍都城内的一座府邸前方响起,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辆造型古朴的马车。
看到这辆马车出现在视线之中,等候在府邸门前的侍者不敢有半点怠慢,当即便是快步来到了马车旁边。
这些侍者之所以这般地谨慎,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辆马车的主人乃是如今秦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大夫甘龙。
这些心怀敬畏的侍者匆匆来到了马车旁边等候,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往日里马车停下便会下车的上大夫甘龙,今日却是半点出现的迹象。
望着身前已然停驻了许久却没有半点动静的马车,这些侍者心中渐渐生出了几分疑惑,不过他们能够做的也只有默默地等候在原地。
此时此刻,对于马车之外那些侍者心中的疑惑,马车之内的甘龙并不知晓。
不过就算是知晓了,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理会,只因为他此刻的思绪并没有回到府邸,而是依旧存留在那秦宫之中。
刚刚与秦公嬴师隰的交谈一字一句地在甘龙脑海之中浮现,一股悲凉之意伴随着一幕幕画面涌现在心头。
“君上,君上……”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一道道莫名的呼唤声中,甘龙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的马车之中。
望着眼前那无比熟悉的场景,不知怎么地甘龙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地陌生。
生疏地掀开马车车厢的帘幕,缓慢地将脚落在地面之上,在周围侍者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之中,甘龙一步一步地向着府邸之内走去。
那些想要上去搀扶却被一把推开的侍者,看着视野之中这个自己侍奉多年的老人,不知怎么地只觉得今日的这道身影显得是那般的陌生。
耗费了比之寻常多了数倍的时间,甘龙总算是沿着府邸之内的道路走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书房之中。
在之后,甘龙就将自己独自一人锁在了书房之内,不允许府中任何人打扰,即使这个人是他的亲子。
就这么默默地坐在书房之中几案之后,甘龙的神情无比平静,与此同时昔日与秦公嬴师隰相识的一幕幕仿佛浮现在了眼前。
昔日,嬴师隰作为灵公太子率军回国夺位之时,是甘龙率领朝臣世族主动出城迎奉他继位。
昔日,嬴师隰面对治下秦国的混乱而焦头烂额之时,是甘龙主动提出了“止从死”这道法令。
二十多年以来,甘龙作为秦国上大夫一直是恪尽职守,竭尽自己所能来辅佐身为秦公的嬴师隰。
其实甘龙之前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当秦公嬴师隰身体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会将自己也一并带离这個世界。
辅佐秦国朝政二十余年,甘龙无论是在朝中的人脉亦或是威望,都不是即将继位的新君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面对这种主弱臣强的局面,上一代君主一定会为自己的继承人做些什么。
古往今来,这种例子是不胜枚举。
比如后世的汉武帝为什么会赐死汉昭帝的生母钩弋夫人,不就是因为自己受窦太后钳制太甚,所以要为自己的儿子消除掉这一隐患吗?
再比如明朝开国皇帝洪武帝,为什么要掀起蓝玉谋反案,其中难道没有太子朱标早死、皇太孙朱允炆暗弱的原因吗?
再将视野从后世拉到过去,秦穆公以子车奄息、仲行、针虎三位子车氏的贤良殉葬,引得天下之人纷纷表达不满。
难道其中就没有秦穆公忌惮子车氏人才济济、在秦国朝堂势力太甚,借人殉来削弱其势力、保证新君秦康公顺利执掌秦国朝政的谋算吗?
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对于今日秦公嬴师隰的作为,甘龙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惊讶。
他只是有些悲凉,二十多年的君臣情谊在君权面前实在是太不值得一谈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脑海之中的画面一点点消散殆尽,已然是心如死灰的甘龙开始唱起了那曲闻名遐迩的《黄鸟》。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
一遍、两遍、三遍……
不知道这首凄婉之中带着几分哀怨的诗句在房间之中响起了多少遍,最终它却是被一阵敲击声给打断了。
“叩叩叩……”
缓缓平复下心中的那份思绪,目光逐渐变得清明,甘龙向着门外沉声问了一句,“什么事?”
“启禀主人,宫中的宦者令领着一干郎卫前来,说是奉君上之命有事求见主人。”
当门外侍者的回话刚刚落下,甘龙的心中立时便是一沉,此刻的他仿佛已经遇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来得好快啊。”
一句淡淡的自语之后,甘龙从几案之后站起,在侍者的侍候下换上了一套只有在重要场合才穿着的墨色深衣。
右手执着自己平日里的那根拐杖,左手仔细地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衫,甘龙笔直地站在了书房门前。
不多久之后,侍者口中的宦者令领着一干披坚执锐的秦宫郎卫就这么出现在了的面前。
“我等拜见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