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随着叶梦梦的离开而陷入沉寂,从窗户向下望,被灯光点亮的庭院里,稀稀朗朗的行人像是一只只小小的蚂蚁。
很快,孟宴臣捕捉到了叶梦梦的身影,一路小跑着,在蒋裕面前站定。
这让他忽然想起那个暴风雨后的下午,她也是这样,提着裙摆、披着阳光,像童话里的公主,朝自己飞奔而来。
楼上楼下两种光景。
楼下夜色寒凉,叶梦梦跟蒋裕说了一会儿话,没多久,两人肩并肩,一起走进医院大楼。
而病房里灯光明亮,空调开得很足,孟宴臣却觉得整个人坠进了无边的荒野里。
他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直到四十八分钟后,叶梦梦才推门回来,脚步轻快,似乎心情很好。
只是这份开心却在见到窗边寸步未动的他后,戛然而止。
旋即脚步放慢,皱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僵化般的眼神遥遥落到她唇边,孟宴臣问:“……你吃饭了吗?”
不等听到回答,便抬脚走过去,绕过病床,去拿放在沙发上的食盒,一步一步走得沉重又压抑。
“孟宴臣!”转身时,叶梦梦一步站到了面前,“别做多余的事。”
她的眉心拧得比刚才更深,叫他突然很想伸手抚平。
今晚没有月亮,月亮在她眼底。
他回避清冷的月光,“他们家的玉米排骨汤很——”
叶梦梦冷淡打断:“我跟蒋裕在食堂吃过了。”
话音一落,孟宴臣不满的目光立刻聚焦她手上的伤。
叶梦梦顺着看了过去,嘴唇微动,“不碍事。”
却收回胳膊,把手背在身后。
孟宴臣重重吸了口气,侧脸的下颌骨鼓动着,轮廓清晰,线条锋利。
过了一会儿,像是忍不住了,声音恼怒起来:“你手这样,他怎么能——”
“他怎么不能!”叶梦梦呛他,“我愿意就能。”
我愿意就能。
心脏像是被狠狠划了一刀,孟宴臣颤着眼睛看她,声线薄弱,“……梦梦,你别这样,别这样跟我说话。”
他受不了,他知道自己活该,但是受不了。
她之前,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被一次次拒绝,一遍遍推开。
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强硬地一点点向下,将她的手勾出来,牢牢握住手腕。
他迎着月光,将真心交付,“选我,别选蒋裕。”
月光无言。
右掌根压住他的手,用了劲儿,想要挣开。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因为孟宴臣的执着好一顿拉扯,以致于最后挣开时,嘴巴微微喘着,出了一层汗。
叶梦梦缓了缓,把薄外套脱了,搭在床尾的栏杆上,眼风扫过孟宴臣手里还提着东西,俯身用手背勾过,放到了病床上。
接着顺势往床边一坐,长长舒了口气后,仰起脸来看他,“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孟宴臣不想听故事,可她却收回视线看向前方,顾自往下讲着:“说是,在某个落后偏远的小山村里,有那么一个小女孩儿,家里排行老三,叫招娣……”
招娣人如其名,为了招弟,是以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小小年纪就踩着板凳洗碗做饭。
磕磕绊绊念完初中后,便被父母许了人家换彩礼,却恰逢城里来村子招女工,父母没见过世面,听信了工头画的大饼,当即改了主意,收了三千块钱押金,让她跟着人到城里打工补贴家用。
结果领头的是个拉皮条的,转手就把骗来的一车姑娘都卖到了城里的夜总会。
凡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姑娘,都得先好好养上一两个月,等脸上长点肉,褪去粗糙和土气,才能看出来是不是好苗子。
当然也有那种天生丽质,一看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比如招娣,她本来就好看,只是长期劳作加上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
可即使这样,五官也漂亮,凑近了闻,身上隐隐散着暖香,是重点照顾对象。果然,才养了两个月,妈妈就惊为天人,直呼天上掉钱了。
十五岁的招娣对“待价而沽”尚且懵懂,却在一年后,被一个喝醉了的煤老板强行拉进房间,在铺满人民币的床上看了一夜的天花板。
酒醒后的煤老板像是疯魔了,说什么也要将人带走。妈妈虽然心疼,但老板放了狠话,只能狠狠宰上一笔,然后放人。
老板有家室,胆大包天到直接带回家,哄骗老婆说,招娣是被重男轻女的家庭卖彩礼,见着可怜就带了回来。
老板老婆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不疑有他,很快安排好了一切,漂亮的公主房,昂贵的兴趣班,改了名字,落了户口,安排她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起去学校念书。
从那之后,招娣不再叫招娣,而是跟着老板姓,叫做——叶子。
孟宴臣的心骤然一沉。
在叶梦梦刚开始讲的时候,他就隐约有了猜测,因为有关于她的过去,他做过三场梦:昏暗破旧的屋子,混乱不堪的街道,以及富丽堂皇的生日宴。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可是俏俏的声音还在讲:“然而好景不长,就在高考前夕,老板老婆发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