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宴臣极轻地哼了一声,要笑不笑,“你清醒的时间不长,观察得倒是很仔细。”
“是许医生表现得太明显了。她总是在看你,偶尔会看看我。”
“看我做什么?看你做什么?”
叶子答:“她害怕我抢走你——孟先生,我有个不太恰当的私人问题想问问您。”
“说。”
“您是不是没有,或者说异性朋友特别少?”
孟宴臣不喜欢外人打探自己的隐私,温和地提醒她,“你越线了。”
叶子只是笑:“对不起啊孟先生,不过,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答非所问,其实已经答了。”
霎时,脚下刹车猛踩,车子急停,两人齐齐往前一靠。
孟宴臣黑沉沉的眼眸隔着镜片盯了过去,“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子不会这样跟他说话。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从嗓子挤出来的声音严厉冷肃,而叶子浑然无所觉:“在马路中间刹车很危险的,你听——”
外面恰如其时地响起汽车的笛鸣,她笑着、脸转过来跟他面对面,“孟先生,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没听过吗?”
不知道是不是气过了头,孟宴臣居然笑了一声,“行。”
说着重新踩了油门,却偏离预定轨道,在一条可以停车的路段,把车子停下了。
他笃定地问:“你不是叶子吧?”
“哦?孟先生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刚说两个字,孟宴臣就蓦地截住了声音。
差一点就上当了,明明是问问题的人是他,怎么回答问题的人还是他?
他不出声,叶子却扭头望了过来,乌黑的眼眸幽光隐隐,“孟先生,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天行有常——我真的不是在替您挡灾吗?”
孟宴臣心神一震,天行有常,人也理当顺应规律生老病死,而他却违逆常理重来一次。
两人之间的纠葛,不,加上原来的叶子,准确来说是三个人之间的纠葛,确实源自他想要斩断和叶子的联系,结果不知为什么,离奇地让这具躯壳里换了一个人。
其实,说是他罪魁祸首也没错,因为他甚至能看到她的过去。
想了这么一通,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垮掉,原本想发难的人现在变成了愧疚的那一个。
孟宴臣思考了很久,最后拿出了手机,调出二维码名片递了过去,“很抱歉,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不会伤害你的,无论你是谁。”
他神情真挚,“如果你以后还是这么……‘倒霉’的话,可以找我。”
上一辈子看心理医生和精神科主治医生的时候,都说过他同理心过强,很容易接收和吸纳外界的情绪,不论好坏。
而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随着这些情绪慢慢积累,不断影响他,到最后即使没有受到强烈的刺激,也很容易从内部分崩离析。
他知道,但他改变不了。
就像叶子怀疑她在替他挡灾,他其实只信50%,但再加上50%的心软,就会100%作出行动。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重生和穿越将两人绑在了一起,在这个世界上,他和她就是与其他人迥然不同的异类。
一个人例外会感到焦虑,压力和孤独,但如果还有另外一个人作伴的话,却会得到安慰和支撑。
就想他以为重生这件事会就这样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一个人困守住这个秘密,可现在看到“叶子”,他忽然就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虽然对方似乎仅仅是怀疑自己与她的穿越有所联系,不晓内情,但对他来说,代表的意义是终究不同的。
车里的空气因为流通不畅而有些滞涩沉闷。
“叶子”盯着孟宴臣,四目相对,无声交锋。她眼神试探性地进攻,他则以软绵却坚固的防守应对。
半晌,她眸光闪烁似是后退一步,说了一句:“旧手机打不开,新手机还没找回。”
像是还在推拒。
沉默几秒,孟宴臣手机又往前递了一寸。
“拍张照,回去再加。你应该知道我有钱有势,搭上关系对你没坏处。”
他很少像现在这样强势,也很少以权惑人。
“叶子”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到最后什么也没说,拿出手机照他的话做了。
这之后,车子重新启动,一路开进燕大,一直开到学生公寓前面的街道上。
在“叶子”要下车的时候,孟宴臣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对方动作一顿,顷刻间脸上闪过很多表情,就在孟宴臣认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对面却慢吞吞地发出了声音。
“……我姓李。”
姓李?这下轮到孟宴臣愣住了,他清楚记得,梦里的那张准考证上分明写的是——叶。
愣神的功夫,“叶子”已经关上了车门,从车前绕过,穿过街道,身影消失在公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