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屏的手段说不上新鲜,但是经过了殷正茂和凌云翼反复耕耘后的两广,行政力量极大的加强,导致他的意思在两广地面,格外重要,所以这些个遮奢户们,不得不猜,这就让人头皮发麻了,这意味着做什么事都没有进度条。
只是让朱翊钧格外意外的是万文卿和伍维忠这两个人,他本来以为这俩家伙,喜好逛青楼只是一种伪装,放浪形骸之外,别人就会放松警惕,而后慢慢崛起,最终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王家屏答应万文卿父亲的请求,也是这个想法。
可是现在看来,这俩家伙,倒是知行合一,真的真的很喜欢逛青楼…
这让朱翊钧有些哭笑不得,一直到快要日暮时分,朱翊钧才结束了今天的西山之行。
王夭灼一直愣愣的看着窗外,西山是大明皇陵,因为风水的缘故,所以周围还有树木,可是除了西山,都是光秃秃的一片,青山不青,绿水不绿,出身卑微的王夭灼,其实知道原因,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字当头,京师居百万之众,这些树木,早就被砍光了。
田间地头,农户们在田间地头辛苦的耕作,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所以田间小路非常的忙碌。
一个略显瘦弱的孩子,大约只有两三岁大,光着脚,坐在排车上,孩子的身体被麻绳绑缚在排车上,显然父母去干活了,是为了防止孩子乱跑,而这孩子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红薯,被啃得不成样子。
红薯吃多了胃胀胃酸,可吃多了何尝不是一种奢侈?
王夭灼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了一些担忧,如果肚子里是个男孩,就是大明的皇长子,他真的能和他的父亲一样,为大明百姓撑起一片天吗?王夭灼忽然之间,理解了李太后为何要对皇帝那么苛责,而又对潞王格外的宠溺了。
王夭灼吃过很多很多的苦,比排车上的孩子还要苦些,她见过什么才叫人间灾难,最苦的时候,坐在排车上的孩子只不过是口粮而已。
“想什么呢?”朱翊钧看着王夭灼愣愣出神的模样,笑着问道。
“也没什么,第一次为人母,有些心乱。”王夭灼再次靠在了朱翊钧的怀里,夫君是极喜欢她的,她知道,所以她才更珍惜和夫君的每时每刻。
“昨天先生给朕讲了故事。”朱翊钧自然也看到了那个孩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说起了张居正亲眼目睹的人间惨剧。
朱翊钧环抱着王夭灼,感受着温暖,开口说道:“先生以前特别喜欢讲君子之善,就是仁义礼智信,儒家五常,人伦大礼,先生职责所在,他必须要让朕知道什么是君子之善,而先生回朝后,开始讲君子之恶。”
“嘉靖三十九年冬,一个冬天都十分的寒冷,却没有降雪,惨剧开始发生了。”
嘉靖三十九年的冬天,整个华北平原都没有下雪,当年道爷从深居的西苑走了出来,到了天坛修省祈雪,奈何并没有瑞雪普降,那一年人心惶惶,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大雪的冬天,来年就是一个可怕的灾年。
嘉靖四十年的春天,北方大旱,旱灾之中还有瘟疫,在人们艰难的挺过了旱灾之后就是蝗灾,蝗虫遮天蔽日,到了这一步,不是养几头鸭就可以解决的,治蝗可是安土牧民头等大事,蝗灾过后,寸草不生,大饥荒随着蝗灾开始荼毒京畿,近一百七十万余受灾。
嘉靖皇帝在三月时下圣旨赈济安顿人心,这不下旨还好,下旨立刻成为了朝中党争的导火索。
彼时严党和清流已经到了决战之时,党锢已成,朝中斗的极为凶悍,在圣旨下达之后,这封圣旨立刻被有心人利用了起来,本来皇帝的圣旨也只能到州县,顶多县堂门前有张黄榜,乡野之间的百姓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才对,这是行政力量衰弱的重要体现。
但这封圣旨却逆行政力量衰弱的背景,被乡野之民们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很快,灾民开始向着京师前进,此时的灾民还抱着一种圣君君父不会弃他们不顾的幻想,京师的灾民开始云集。
当时朝中贪腐横行,赈济的银两层层剥盘本就不剩多少,即便是没有贪腐,财用大亏的朝廷,又有多少力量去赈济这无穷无尽的灾民呢?所以很快,赈济的粮食开始缓缓减少。
灾民开始起哄,为了约束这些灾民,只能将他们团团围住,防止民乱,粮食耗尽后,人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彼此眼中的食物,很快民乱爆发了,本来京营军兵围困,这灾民不应该闹得太大才是,可是这京营都是吃空饷的,根本防不住近六万余的灾民。
民乱爆发了,很快被镇压了下去,而后这些个灾民四散奔逃。
这件事只有简短的一句,岁大旱蝗蔽日,民大饥闻圣训赈抚,奔走京师,乱,平定之。
朱翊钧悠悠的说道:“这件事里,世宗皇帝的圣旨成为了朝廷党锢的工具,皇权不下县,能在县衙门前贴个黄榜就是烧高香了,可是圣旨颁布不久,百姓皆知向京师而来,即便是百般安抚阻拦,仍旧不能阻拦,这是第一个君子之恶。”
“灾民云集京畿,身为首辅的严嵩当仁不让,他需要处置好这些灾民,的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当时的严嵩、严世藩以及严党,还是能喂饱这不到六万的灾民的,即便是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