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的这个问题,可谓是问到了关键之处。
但有些话当然不能直说,难不成就这样和官家说,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这戏我也就不演了?我是大金双料特工,代号“白铁无辜”?
该说的场面话,秦桧还是要说的。
“不过是韬光养晦,权宜之计罢了。”秦桧凛然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待到我大宋羽翼已丰,必将挥师北伐,克定中原!”
赵禅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是朕错怪会之了。
“卿办事,朕放心。”赵禅沉声表示对秦桧的肯定。
早这么说,朕不就不会误会会之了吗?
其实在他看来,无论是暂时向金国俯首称臣,还是说被金国册封,甚至还要跪接,其实都是无所谓的。赵禅安慰自己的理由也很充分,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但他实际上也是在逃避问题,从本质上来说,就像秦桧所说的那样,不能拼命啊,拼了命还怎么享受?
江南好,孙权老儿会享受。
再说了,我爹打了一辈子仗,我就不能享受享受?
这样想着,赵禅看到了最后一条。
“诛杀岳飞?”他错愕地自言自语。
“诛杀岳飞!”秦桧笃定地重复一遍:“金人所恨者,无非岳飞而已,宋金之和议,非斩杀岳飞不能成也!”
赵禅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了父亲刘备曾经讲过的那句话,当你的敌人夸奖你的时候,伱就要反思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那反过来讲,敌人越是痛恨的,是不是就是我最需要的?
赵禅有生以来第一次像现在这样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都说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但忠奸之别,又怎是轻而易举便能辨别的呢?
就算是经天纬地如祖爷爷太宗文皇帝刘恒,不也错看了中行说吗?
“兹事体大,当徐徐图之。”赵禅的神情阴晴不定:“岳飞在大宋深得人心,若贸然杀之,恐惹非议。”
赵禅的意思是拖一拖,等他多方了解之后再做决定。
但这句话听到了秦桧的耳中,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官家莫慌,未若定其个谋反之罪。”秦桧阴恻恻地伸手比刀,用力向下一砍:“何铸、万俟卨主掌大理寺,怎么判,不还是他们说了算?宋律的最终解释权在他们那儿……”
潜台词就是背锅的臣都已经替您找好了,如果觉得民怨甚重,官家尽可以拿何铸与万俟卨开刀,以平民愤。
赵禅噢了一声,他当然听出了秦桧的意思。他沉吟道:“卿可确定岳飞谋反?”
“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秦桧毫不犹豫地说道。
赵禅想说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但想了想,还是忍了。
既然能说出这三个字,那估计也不会太在意世俗的看法。
“卿的意思,朕明白了。”赵禅点头道。
当天,赵禅又在张俊的家中用餐。席间,张俊等人再次和赵禅讲述了岳飞的“斑斑劣迹”。
赵禅愤慨异常,当即表示卿等放心,此事自有朕做主。
回到宫中,赵禅破天荒地没有去临幸秦桧进贡的美女,而是去找了吴贵妃。
刘禅只在吴贵妃的宫中停留了半晌,便再次去找他的小甜甜们。
第二天,一切照旧。
但不知何处,《宋金和议》的内容不胫而走,传遍了临安城。
临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甚至于贩夫走卒也在聊和议的内容。
百姓们不敢明说,但私下里都在唾骂着秦桧一党。
有胆子大的,还敢暗戳戳地讽刺当今官家,说他暗昧不堪,说他耳聋眼花,还有说他有北齐之风的。
要不怎么说读书人的嘴巴毒呢,这一句北齐之风,杀伤力对于古代皇帝那可是惊人的。
杨沂中当然读过书,他想去搜捕那些暗讽官家的人,但是被赵禅止住了。
首先,他不知道北齐是什么,不知道类人群星的故事;其次,他对于这些东西也不在乎,唾面自干是他的优良品德;最后,他觉得大汉不应该因言获罪。
杨沂中好心提醒官家,说咱是大宋。
赵禅瞪了他一眼,宋不是汉人的宋?杨沂中这才闭嘴。
算了,反正是你们老赵家的天下,明天你把国号改成汉都行。
第三天,大理寺丞李若朴、何彦猷当朝抗辩,与万俟卨都快上全武行了,为的就是给岳飞申冤;宗正卿赵士以全家百口担保岳飞无罪,并且拎着笏板砸了万俟卨的脑袋一下。
赵禅在上面冷眼旁观,看着秦桧以“君前失仪”的罪名将他们捉拿下狱。
“官家,这都是岳飞一党。”秦桧振振有词。
因为赵构多年来的放任,再加上赵禅前段时间的信重,秦桧已然在朝中一手遮天。
哪怕是当年的蔡京,都不如他权势滔天。
赵禅拍着秦桧的肩膀,表示卿为国操劳,当真辛苦。也不光嘴上说,又赏下金银无数。
秦桧喜滋滋地去了,他临出宫殿时回头又看了一眼,赵禅的眼中依旧是清澈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