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淳风一开始并未察觉异常, 直到身后传出一阵轻微的响动,他才似有所觉的睁开眼,却见隔一层薄薄的帐幔, 床榻边缘不知何时垂下了半截墨蓝色的鱼尾,带着轻纱般的柔软,尾尖还在轻轻颤动。 鲛人醒了。 虽然曲淳风的伤势只恢复了三成,不过鲛人一族离水之后,力便会大打折扣, 不足为惧。他从地上起身, 无声走到床边, 用长剑挑起了帐幔, 第一眼看的是鲛人上半身,见对方身上还好好披着自己的外袍,视线这才上移,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墨蓝色的眼睛,下生泪痣,魅惑人心, 便怔了怔。 古籍记载, 鲛人一族大多形貌昳丽, 颠倒众生, 曲淳风从前只以为是传言, 如今一看,才知所言非虚, 面前这名鲛人眉眼狭长, 唇色如血,鼻梁高挺深邃,肤色虽白, 却泛淡淡的青色,无端妖邪,看一眼便会陷进去似的。 长发散落,我见生怜,担得起绝色二字,哪怕是楚王最宠爱的妃子在他面前也要逊色三分。 曲淳风却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心中愈发笃定这鲛人是名女子,抬手以剑鞘轻击床柱,原本半遮半掩的帐幔便尽数落了下来,只能看见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形。 曲淳风顿了顿:“可懂人言?” 大抵因对方是女子的缘故,他眉头一直紧皱,从未松缓。 然而话音落下,空气中只余寂静,帐幔里面静悄悄一片,仅有那条半露的鱼尾微动,似要抬起,但最后又因为伤势而软软垂了下去,鲜血顺着尾尖滑落,嘀嗒嘀嗒落在了地上,如濒死的天鹅垂断颈。 “……” 这个人类太讨厌了。 临渊懒懒支着头,修长的指尖绕一缕墨蓝色的头发,顾盼之间能令日月失色,察觉到尾鳍处传来的尖锐痛感,细长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未成年的鲛人鱼尾都是灰扑扑的颜色,成年期来临时,他们会经历一次褪鳞,通常选择在夜晚的碎石滩上磨掉旧鳞,旧鳞掉落后,便会露出颜色美丽的新鳞片,继而去寻找伴侣交.配繁衍。 临渊就是一条刚刚成年的雄性鲛人,昨天是月圆之夜,他游到碎石滩,然后磨掉了自己身上的旧鳞,正准备潜回水中,谁曾想却见海面上方忽然飘起了数十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 亮晶晶的东西对于鲛人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临渊也不例外,但他知道海里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多出这些东西,于是借夜色的掩护,悄悄浮出了水面。 月上中天,海浪翻涌。 他看见一名穿浅色衣袍的男子在岩石上盘膝而坐,月色的清辉洒在肩上,像是美玉雕成,谪仙也不过如此,只是一动不动的。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类。 临渊看了半晌,然后重新潜回了水里,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那名人类男子离去之后,这才现身,把对方扔在海里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捡了起来。 他们寻找配偶的条件其实很简单,顺眼就行,临渊觉得那名人类就挺顺眼的。鲛人一族如果遇到喜欢的生物,就会把对方拖入水中,任其溺水挣扎,然后带回巢穴。 临渊一直暗中跟那名人类男子。 他使坏推翻了对方的船…… 他想把对方带回自己的巢穴…… 但后来他们两个都被系统电晕了。 #一个忧伤的故事# 临渊一直认为人类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生物,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尽如是,听见对方的问话,他眯了眯狭长的双眼,慵懒的支着头,鱼尾微甩,并不做声。 曲淳风久久听不见他的回答,复又问道:“莫不是个哑巴?”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可能,鲛人一族拥有世间最美妙的歌喉,可以惑人神智,又怎么可能是个哑巴。 临渊偏不说话,他支着头,用尖锐的指甲无声拨弄床沿,思忖该怎么把面前这个人类带回自己的巢穴当伴侣,但他现在离了水,受了伤,根本无法行动。 曲淳风见状,便当他是默认了,心想鲛人不会说话,倒是世所罕见,有心询问诅咒一事,又觉得对方一个哑巴也问不出来什么,只得暂时搁置,打算先把内伤调养好,改天再捉一条会说话的回来。 至于面前这条,先留吧。 尽管对方是鲛人,曲淳风依旧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感,他看了眼对方还在滴滴答答流血的鱼尾,顿了顿,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白瓷小药瓶。 系统在暗中观察,心想这厮良心还没完全坏透,起码知道给人家上药。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很快就被打脸了。 只见曲淳风将那个白瓷小瓶放到了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