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十步,李微钰走得很艰难,每走一步,膝盖处就传来钻心裂肺的剧痛,他缓慢沉重地抬起腿,目光坚毅地注释着百阶尽头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大青铜鼎,从上方投映下来的光线让他畏惧,本能地眯起了眼,甚至想要闭上。 可是恍恍惚惚的,他仿佛看到了那最高处有一道玉冠华服,威严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望着他,无言中好像在鼓励着他走向自己。 李微钰一步一步地追寻着那道慈爱的目光,他忘记了疼痛,颤颤巍巍地走完了最后几步台阶,望着青铜鼎,他骤然热烈盈眶。 他要活下去! 李微钰眼神逐渐坚定,他要替父王活,替阿娘活,替南阳郡惨死的百姓活出一个公道,那些流尽的血,刻骨的恨,他会刻进骨子里! “跪——” 礼官高唱,悠扬的鼓声与牛角号吹起的声音直上云霄,冲破天穹黑压压的乌云,天色化作金光洒落在李微钰的身上,乌黑的发在光下仿佛染上了金色的光芒,恍若神人降临。 “换袍!” 李隆走到青铜鼎前,净手焚香后,替李微钰接下世子袍,换上绣着五爪金龙的亲王大蟒袍,合上腰封,一枚精巧的王印挂在腰间,贵不可言。 “戴冠——!” 李微钰面向青铜鼎,掀起下摆双膝跪在蒲苇上,双手合于眼前往外一推,沈谨柏燃了三支檀香,递给了他。 李隆双手抬起王冠,郑重而严肃地替李微钰戴上,系冠带时,他高声道:“今日天家有子李微钰,正式褪去稚袍,承其父宣亲王之位,担当起一府之主,封地南阳郡,忘尔承父志意,为民请命、为国分忧!” 李微钰从容起身:“臣弟谨记太子教诲。” 百官齐跪,声高震天:“臣等参见王爷!” “免礼。” 一阵风悠然吹过,陵顶掠过成群的飞鸟,李微钰居高临下凝视着望不到尽头的登天阶,缓缓露出笑容。 春来了。 整场祭礼最后是题字。 沈谨柏拜过列位高祖,再次净手焚香,随后执起狼毫笔,落拓不羁地起势,极具风骨的二字随着肆意游走的笔尖跃于纸上。 嵘清。 他放下笔,郑重其事道:“望王爷一世峥嵘,佑我上唐海晏河清。” “谢先生题字,嵘清铭记于心。”李微钰谦恭地弯腰作了揖,行了一个学生礼。 …… 勤政殿。 “一世峥嵘,海晏河清?” 武宗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语,须臾后抚着胡子笑了起来,慢悠悠道:“想不到沈卿对五郎抱有如此大的期望,不止像高山一般波澜壮阔,不同凡响,还能佑我上唐海晏河清,得万民爱戴,听着倒比朕还要志存高远。” 旁边随侍的老太监闻言浑身一抖,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上去替武宗帝倒了一杯热茶,并不动声色道:“沈大人实乃上唐之福呀,连给宣亲王提个字都心系上唐的百姓们,奴才记得咱们十皇子也是沈大人提字的呢,那寓意哎呦可真是大才啊,奴才这等愚笨的都能感觉到沈大人勤政爱民的心。” 武宗帝喝了一口茶:“是嘛,小十的字是什么朕倒真是有些记不得了。” 老太监:“陛下政务繁忙,记不得也是正常的。十皇子的字是长安,有两重意思呢,这第一就是愿十皇子长寿安康,第二是愿上唐盛世长安——哎呦瞧奴才这嘴巴真是没个规矩,这奴才也是听宫里主子们说的,陛下您听个响就好,别当真。” 说罢老太监自掌了两下嘴巴,一副真是不该在圣人面前卖弄起来的愚蠢样子。 “你这老狐狸,还在朕面前卖弄起来了。”,武宗帝虽出此言,但是却丝毫没有责怪之意,反而撤走了一直萦绕在殿中那股低沉的气压,他一把拨开成堆的奏折,起身道:“说起来也是许久没有去看过朕的小十了,今日得闲,正好去考校考校小十的功课学得如何了。” 武宗帝难得去众位皇子上学的尚书房,他屏退了宫人,就让轿輦在后边跟着,自己徒步而去,因着中间要穿过御花园,跟在他身后的宫女太监们浩浩荡荡的,也就惊到了里面正在躲懒,睡得直流口水的李福瑞。 那四仰八叉的睡姿着实让人牙痒痒,更别说那早春开得正好的御兰被压死了一大片。 武宗帝黑着脸走过去,一脚踢到这混账东西的屁股上,李福瑞睡得迷迷糊糊的,被猛地一踢就翻了个滚,这下连旁边的那片花也没能幸免。 “你这个混账东西!让你进宫来是跟先生们读书的,你倒好,来这睡大觉了!” 李福瑞嗖地清醒过来,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