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大敞,夏季的风从外溜进来,呼在裴妙的脖颈儿,连带着卷在耳边的黑发掀向脸颊,痒痒的,心生燥意。 她侧着头,定睛地望着对面的教学楼。 正对窗口的四楼走廊静穆着,太阳光投射在光滑的镜面上折射出一道道白光,漾在她的眼帘。 烈阳灼目,黑白更迭,裴妙想到了那晚依在栏杆上,身着橘衣的少年。 他的笑声酥麻在耳畔,她不听使唤地放慢步伐,上课铃声随之响起,她猛然回头,走廊里人流涌动,一抹夺目的橙影闪过眼目。 裴妙抬头看向班牌—— 高二(2)班。 月亮皎洁动人,她被动人的月色迷了眼。 匆匆一瞥,至此,风起浪涌,悸动深海。 ** 六月末,容阳中学结束了持续半个月的补课,正式开始放暑假。 铃声一经敲响,所有教室的门同时被撞开,学生们背着书包倾巢而出,像一群冲锋陷阵的敢死队,疯一般地冲到校门口。 裴妙两条椅子腿悬在空中,一上一下,翘啊翘的。 “新雨。” “裴新雨。” 林荫吆喝了两嗓子,裴妙用来维持椅子平衡的重心严重偏移,身子径直磕向桌沿,“哐当”一声,脑门磕在了桌上,椅子腿跟着落地。 新雨是她妈妈乐婉之取的小名,选自王维的诗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因为她降生那天,下了一场连绵的暴雨,洗清了残留的暑气,然后一夜入秋,所以乐婉之用“新雨”纪念她的到来。 平日里,和她相熟的人都喜欢喊她新雨。 “你你你……你没事吧!”林荫来到裴妙身旁,自知理亏,声音虚得没了尾音。 “要不你砸一个,看看有没有事?” 额头局部红了一块儿,她吃痛地拿手搓揉着,看着已经走了一段时间又折返回来的林荫,“你怎么回来了?忘带东西了?” “嗯,忘记抱你了。”她说。 林荫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就是突然想到,和裴妙再次见面是要两个月以后,舍不得了。 分别不总在拥抱后么,她们连抱都没抱一下,分别得太草率了。为了那该死的仪式感,她毫不犹豫地冲了回来。 “……” 受到土味情话的攻击,裴妙全身心得在抗拒,“你给我打住。” 又知道了她的脑回路,沉默地鸦雀无声,“……” 裴妙:“那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林荫:“我激动啊!” “你激动什么啊?!”她不理解地问。 “激动我可以抱你啊!”林荫兴奋地答。 “……” 好的,你赢了。 两人对上眼,笑声同时响起。 因为过于珍惜,裴妙和人的关系愈好,情感愈是内敛,她没有明说不舍,但林荫读懂了她藏在眼下的不言之意。 她撒娇地说:“抱抱。” 纵身一跃,与其说是抱,倒不如说,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了裴妙身上。 她连着“哎呦”,“哎呦”,哄着说:“老婆,么么哒!”边说脑袋边往裴妙侧颈儿蹭,“呼呼呼,就不痛啦!!” 裴妙警告:“你说话就说话,别给我动手动脚。” 林荫知道她怕痒得很,有意闹她。 裴妙一个劲得避着,听着她嗲着声音不断地对她的耳膜进行物理攻击,胳膊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强忍着不适,勉强陪着她玩了会,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她嗓音里那股黏糊劲,忍无可忍了,“林荫,趁我还好说话,你,给,我,起,来。” 话是这么说,手还是牢牢地托着她。 林荫撒娇地“哼”了声:“我老婆的便宜,我不占谁占。” 裴妙:“……” 代入感极强地演上瘾了,“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人了。” 裴妙:“……” 见她没有回应,她委屈上了。 一股热气喷在裴妙的侧颈,她预感到不妙,强行打断了戏瘾上头正在酝酿情绪的林荫。 她安静了会,转瞬,跟喝了一样,说话变得颠三倒四的。人还没老,就在回忆往昔了。裴妙静静地听她念叨。说着说着,听见她平静地喊:“新雨。” 裴妙的声调上扬地“嗯”着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