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章 = 瓷器落地,茶水洒落; 守夜的内侍公公与值班的御前侍卫对视一眼,檐下宫灯被寒风灭下一盏,青烟萦绕。 “曾释青!” 温润的太子早已燃烧殆尽,只剩面前精干的帝王怒气冲天, “你、你……你简直胆大包天!” 桌上的物件被一股脑拂落在地,皇帝怒火中烧,满肚子火没地儿发,只喘着粗气,泄愤似的向地上混杂成堆的七零八落,连番踢去几脚。 “是朕平日里太惯着你了……是朕念平日里……太念及这些年的情分了!”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发出,殿内的妖风鬼火在瞬间被浇灭。 大门缓缓开。 门槛以内被照得通亮,一门之隔的帝王再寻不到那时的宽厚,眼角密布细纹,火烛跃动,烛芯炸裂,“噼啪”作响。 这些年,随着地位越发不可撼动,皇帝也变得愈加喜怒无常,连带着跟前侍候的众人也变得战战兢兢; 风吹草动,就如惊弓之鸟般,一个比一个害怕上前。 开殿门的手,犹犹豫豫,在见到只曾释青一人走出时,大松一口气之余,还不忘连忙将门带上,生怕晚了那一时半刻,就生变故。 渐渐闭拢的两扇门将殿内场景分割。 看着门内画面淤挤成一团,理应最是熟悉的那高座之人,竟也变得无比陌生。 最后,在被拉得细长的间隙下,于闭合时,毫不留情切断。 先前山崩地裂的动静都好似同曾释青无关。 被茶水浸深了的布料在寒风下发沉,曾释青对上四周正不约而同投来的无声谄媚,含笑点了点头后,便大步离去。 沸腾之声接二连三再起,殿内满地狼藉震出余响; 离去的背影隐入暗夜,街道错落起啼嗒马蹄声。 昏暗的廊下借着不明的夜色,投下几近于无的暗影, “骨头这么硬?” 脚下一顿,曾释青哼笑一声, “那便用药。” 说完,即刻调转了脚下的方向。 暗卫恭敬应下,闪身至恭王府废旧的偏院内; 墨色浓厚,混着渐深的腥稠,逐渐凝结在院落一角。 前方光影亮起,一如昼夜交替。 曾夕岚自幼便怕黑,每每待到夜幕降临之时,她这处的院子里,总会被恰当好处的星火点缀。 曾释青抬手,守院婢女噤声,他站定至曾夕岚屋子前,犹豫再三,还是扣响了这夜。 光是听声,就能知晓里头的手忙脚乱; 什么被撞倒了,什么落了地,再然后,屋门自内而开,露出了曾夕岚毫无睡意的一张面孔。 “爹爹……”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曾夕岚带着勉强的笑,浮夸地打了声哈欠, “爹爹怎么这时候来看袅袅啦。” 曾释青大半张脸隐在暗中,看不清神情, “咱们袅袅是个大姑娘了,屋子里——连爹爹也进不得了。” 本就勉强的神色一滞,曾夕岚急忙将人给请进里头,继而慌里慌张地将屋内点亮; 转身,也不知在心虚些什么,看着正漫无目的扫视着屋内的曾释青,曾夕岚走上前去,站定至他面前,将视线隔绝。 父女二人落坐桌边,曾夕岚紧张得手心冒汗,吞咽着不存在的口水,视线只落在面前被晃动的烛影给拉扯得变了形的茶盏。 曾释青一手搭放在桌面,食指轻点两下, “袅袅——” 曾夕岚下意识挂起假笑,在被点名的瞬间,抬起了头,挺了挺本就僵直的背脊。 “爹爹近日忙,想我们袅袅了。” 先前那位不可一世的权臣早已不见,只留下一个满面慈爱的老父亲,在接连忙碌了多日后,终于见到了自己记挂许久的女儿, “袅袅可怪爹爹?” 曾夕岚一时摸不清曾释青话里的“怪”,指的是什么,只好摇了摇头,用着听起来尽可能寻常的语气来回话: “怎么会,爹爹都不知道袅袅有多想爹爹呢。” 说罢,曾夕岚伸出双手,想如平时那般,摇着自家爹爹的手臂,用撒娇来蒙混过关。 “哦?” 却不知,早已今非昔比。 “袅袅当真不怪爹爹?” 曾夕岚重重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