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般的雨滴就这么泼盆似的从头顶倒出。 雨滴拍打在屋檐下,被拉长成断了线的珠子,将地面浸泡。 三年前,塞北一战。 作为大京朝开国功臣的镇国将军虞家,以及当时一同出征的部下,在那场惨烈的战争中,无一人生还。 很快,消息传入宫内,举国哀恸的同时,一封圣旨,便将虞家独留的一对双生子,给召唤回了京。 早已跟随自家父亲母亲上过多次前线的虞嘉言,就这么顶着倾盆大雨,直直跪倒在地。 面前是白日里的姐弟俩,刚为父母所立起的衣冠冢。 自打姐弟二人出生,每一年,虞夫人都会亲手给二人制作一样专属物件。 习武的虞嘉言所得到的,是一件护心软甲。 而长辈们出征的那一日,虞嘉言明明也换上了今年新制的、出自虞夫人手的那件护心甲; 如以往每一次那般,挺直了背脊,带上了佩剑,便要一同前往。 可现在呢? 又是一记惊雷响起,少年苍白的面容被雨水洗刷掉了血色。 内心的懊悔与无力正翻滚着将他吞噬,企图拉入这无边深夜。 不远处,有人艰难举伞,踏着脚下的泥泞,雷雨打湿了衣裙,爬着上山的陡峭的坡度,艰难前行。 虞嘉言就这么挺直着背脊,耳边是虞父那熟悉又遥远的声音: “我虞家男儿,顶天立地。” 男儿有泪不轻弹,是父亲说的。 但此刻的脸上,滚烫的泪珠混入了前赴后继的雨水中,变得恍惚。 倏地,有人在头顶为他撑起了一方天地。 一如儿时调皮的每一次,被罚跪的虞嘉言、被要求面壁思过的虞嘉言、被藤条戒训的虞嘉言—— 都会在最艰难、最撑不下去的时刻,看到明明是姐姐,却比同龄人要瘦小上许多的虞懿行及时出现。 她会给他悄悄带来香甜软糯的点心、给他带来深夜御寒的被褥、给他撑起一把伞,再拖着病躯,用陪他一起受罚的方式,来令虞父软下态度。 暴雨与丧亲的钝痛下,这个少年将军失去了平日里所拥有的机敏。 虞嘉言后知后觉地转过脑袋,顺着那沾满了泥污的裙边,机械地向上看去。 “迟迟!” 像是被乍然响起的雷声给突然惊醒,虞嘉言在看见浸泡于风雨里的虞懿行瞬间,满面惊慌。 “你怎的来了!你身子还未大好!你怎可以来!” 说着,便要踉跄起身。 却不料,山地被雨水冲刷后泥滑一片,虞嘉言滑坐在地,连带着想要去搀扶他的虞懿行也一并跌坐泥潭。 雨伞歪斜,在暴雨狂风中被一同打入泥地。 当年难产的虞夫人差点就这么一尸三命。 在不见尽头的流逝下,是血崩后的一盆盆血水,还有那迟迟才愿相见的—— 虞懿行。 “阿言——” 见虞嘉言手足无措着想要找些什么来替虞懿行遮住风雨,却被后者顺势,拦下了他的手, “你可是在怪我?” 那时,已经整装待发了的虞嘉言身后跟着的,是自家母亲,是虞夫人,更是大京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 虞夫人按住了虞嘉言的双肩,俯身看向自己儿子,与之四目相对, “阿言。” 目光慈爱,却让虞嘉言平白生出慌乱来, “父亲母亲有一定要去完成的事情。那么,可以放心将这虞府,将尚在昏迷之中的迟迟,托付给你吗?” 是啊,那时的虞懿行,已接连高烧不退了许多时日。 就这样,在小小少年郎重重地点头下,接过了母亲从怀中取出的,两个仍带着体温的、崭新的信封。 怎么可能会怪她? 虞嘉言是悔亦是恨。 悔他那日没有坚持一起出征,恨没能同自家双亲同进退,却又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侥幸。 侥幸,阴差阳错下,他活下来了。 不然,虞懿行,该如何在这世间继续走下去? 姐弟二人接过圣旨后,便遣散了虞府一众家仆,只留下了将额前磕得鲜血直流,不愿离开的鞠衣。 就这样,挑选了小部分旧部下,主仆三人加上两口空棺,一路长途跋涉进了京。 为了不耽搁路上行程,虞懿行全程只强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