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力排众议将谣言中的女主角记在皇家宫碟上,从此那身份成谜的任女成为肃王名副其实的王妃。 男人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眸看细白如玉的女人。 一只手伸向了她。 不,别! 沐芸芸她闭上了双眼,转不动的脸,身体随着他的靠近止不住的颤抖。 即使现在是具毒入五脏的躯体,沐芸芸仍然抗拒他的靠近。 冰凉的泪水划过眼角,那只伸过来的手一顿。 沐芸芸亦伸出一只微弱的小手抓着他的衣料,指骨纤细,自中毒后,她每日都被毒物折磨得不成样子,身体甚至比刚来建康时还瘦弱,她原想这世间诸般沉累,索性两眼一闭了事。 可琐事的烦忧袭卷她而来,有件事她一定要对他说。 “君上,”沐芸芸睁开双眼,声音虚弱发颤,“妾,发誓,妾为任家女,天地可鉴,乌代攀诬,妾从无与人害,愿死证清白。”她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纵使毒入五脏,声若细蚊,也一字不落地传入这个以杀名闻天下的将王耳中。 沐芸芸不知道现在自己怎么样。乌代是东闵的降臣,因三家分闵,后主驾崩,来到齐国。她如同樽漂亮的花瓶跟在肃王的那些日子时,麻木地只剩下行尸走肉的身躯苟活在世,甚至在听到厄耗后,昏昏沉沉只觉得这个世界唯剩自己,乌代的指认让一个枯木沉尸挣扎起来。 她记得乌代举家奔齐后,两个月前,她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城中已沸沸扬扬传遍肃王府的侍妾任女是东闵十四公主的消息。于她是晴天霹雳,备受煎熬,她一直以为苦受掩埋的身份秘密,终在有一日被公之于众、受人审判、议论,乃至传回东边…… 这幅模样,绝不想被人知道,死都不想! 她跟在肃王身边,太丢人了! 啊,为什么还要叫她遇见以前的人,为什么要在麻木的时候给她当头一击,要受这一惊吓。 绝,不可以,让人知道她沦落到肃王的身边,就算是死,闵国十四公主也是死在了国破那一天! 沐芸芸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盯着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很俊武的一张脸。沐芸芸对于这张俊武的脸有记忆。 第一次,他在宽阔的沙海上捉住了她和阳邑,这张脸杀气腾腾,手如盘石坚硬,方天化戟一力击得她溃败,力气那么大,那些凌利的杀气让她坚毅果敢的心生之畏惧,也感到疼痛。 她并没有因此死在周悟的手下,发冠的坠落令她世界嗡嗡的,披散着一头乌发时,阳邑跳了出来。 他有力的臂膀张开,挡在了沐芸芸前,挡在了以杀名闻天下的将王面前。螳臂挡车,大概就是这个模样。 沐芸芸垂着眼,指尖发凉,抬头对视上看清这个男人的脸,她用坚毅包含雾气的眼对上他黢黑而深沉的眼。 但男人捉住她的手腕,危险又暗沉,说:“孤已将你册我的王妃了。” 这一声像是要把十四公主沐芸芸打进地狱里一样,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不想明目张胆出现在这个男人身边!但到这一刻,沐芸芸依旧要强对上他的眼,纤细白腻的枯手如同在狂海上抓住一根浮木,纷乱的思绪搅得她想不了那么多了,她一字一句,声若浮毛,带着不可思议说,“君上,你信我,” 他沉沉的看着她好一会儿,透过她雾气蒙蒙的双眼,也像是在看她内心深处的灵魂,可在短短的这些时间里,沐芸芸已经几乎用尽了身体的力气,那张藏在沐芸芸心中无数厄魇的孔武深沉脸忽然动了。 “孤的王妃是出身河道任氏的任安,孤与她在外行军时所识,为孤所救,正史会记载孤的王妃是任安,人们也会知道任安是孤的王妃,将来子子孙孙、后世百姓都知你是吾妻。” 他说的是任安,他承认她是任安,任安是他的王妃跟她十四公主沐芸芸有什么关系? 坦白说,这些话对于沐芸芸来说本是避之不及,但毒物的折磨已经让她丧失思考了,她也不想管传言的尘嚣一日比一日盛,现在对于将死的十四公主沐芸芸来说,他说她是任安,那她就是任安。 任安这个名字给她带来的安全感竟前所未有的充实。 这一刻,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隔阂,她很感激他。 她突然就松泄下来,想对他叩拜,却没有动身的力气,这一幅松泄下来的模样,让肃王侧目,居高临下的眸闪烁,这一刻天底下最有权柄的枭雄心中空了一下。 时光最初的沐芸芸终于看清了等在光团内的人,那个沉默的少年,在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无论何时,都会出现在她身边。习惯当影子的少年暗卫站光的一侧,神色一如记忆中的沉默寡言,见她来了,他周身的气息放松,对她说:“殿下,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