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年第一次参加这种半正式的皇家宴会,被奢靡的大殿震了一下之后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觉得人还挺多的。 她跟着鹿侯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安分坐好,等着人陆陆续续到场。 按照越重要的人越迟出场的定律,皇帝肯定是要排在最后一个的,而在这之前,就是燕王了。 鹿之年心不在焉地听着老父亲的叮嘱,总共只听到了“要稳重”,“别失礼”这两个笼统的要求,至于怎样才算稳重有礼,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标准,所以她在燕王进殿时,多盯他身边的那个人两眼应该也不算多大过失。 他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这是鹿之年的第一个反应。 穿着广袖长袍的青年气质如玉,走在皇亲贵胄燕王身边,不疾不徐,有种别样的风流气度,少年时期还藏不好的心绪现在已经被他悉数拢于手中。 昔日灭门杀父的仇人近在咫尺,他的神情也看不出丝毫端倪。 鹿之年忍不住细细打量他的脸,嗯,眉目都长开了,整张脸被岁月雕琢得更加精致,可一般人即便多年不见长大了,也不至于变化到让人完全认不出来的地步,是易容了吗?书里没提过,看着也不像。 她纳闷地又用力看了几眼,并非是五官变得面目全非,而是整体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了,似乎是多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妖? 鹿之年正在心里寻思自己的用词是不是不太准确,从她面前走过的黎末爻感受到了身上有道灼热的目光,微微转头,幅度很小地勾了下嘴角,冲她一笑。 鹿之年一怔,先是想,没错了,就是妖,然后福至心灵地看穿了这厮的用意。他此时并不知道她是谁,但不妨碍他抽空对盯着自己猛看的小姑娘示好,毕竟这殿上没有人身份是低的,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鹿之年:“……”卑鄙。 身边传来鹿侯爷忍无可忍的一声轻咳,鹿之年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称职地调整好花瓶的正确坐姿。 皇帝萧屹是萧泽同父异母的兄弟,年长了大约十岁,但相貌却没有老多少,并非是燕王殿下长得老成,而是皇帝陛下看着着实太年轻。 兴许是龙气护体,又或者是成日待在这座皇宫里,照不到阳光,老化得特别慢,鹿之年不着边际地想东想西。 大殿上的其他人没有她那样的闲心想这些,得花样百出地对着皇帝和燕王拍马屁,这其中的分寸和落脚点都要拿捏得极好。尽管打胜仗的是燕王,但不能只逮着他夸,毕竟这仗之所以能打胜,还是得靠皇帝陛下的福泽。 一圈下来,现存的好词都差不多用尽了。要不说这朝臣得精挑细选呢,一般人还真应付不来这场面。 这时,不知哪位大人打开了新思路,突然来了句“听说还有一位咒法高深莫测的巫觋在战中出了不少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黎末爻身上。 其实这流程是必然要走的,即使旁人不提,萧屹也会提。于是顺着话头,皇帝陛下龙颜大悦地问黎末爻,想要什么赏赐。 鹿之年往嘴里塞着葡萄,在心里帮他回答,几个人头。 当然,黎末爻没有这样答话,而是很上道地一番谦虚,又一番推辞,再次将功绩推给了燕王和皇帝,将自己的那点作用描述成绵薄之力。 气氛到这里也烘托得差不多了,萧屹刚要将早已想好的赏赐给许了,另有一老头冒了出来,先行肯定了黎末爻,说众所周知,北蛮不知从哪里得了极奇诡的妖力,难对付得紧,黎公子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鹿之年瞥了那老头一眼,不是大臣打扮,是巫觋,五六十岁,长至胸口的两撇龙须胡子异常丝滑,梳得比马毛还油亮。 哦,赵文高,南宫灭门案的刽子手之一。 黎末爻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过去。 殿内立时响起了一阵嗡嗡低语。 黎公子到底有没有过人之处不好说,也不是最要紧的,北蛮什么时候又玩出了新花样?这可一点都不众所周知啊,燕王将这件事上奏了吗? “赵先生果然博闻,可也误会了,”萧泽朝向皇帝道,“北蛮这次确实使了一点手段,初见令人惊骇,其实不过是从妖身上炼了毒,再强行喂给寻常的豺狼虎豹,使之更加凶猛。” 没见过世面的大人们齐声抽了口凉气,萧泽没有理会,继续道:“但此法有缺,众所周知,妖毒本就与其他生灵相斥,这些畜生当场就发了疯,根本不能被蛮人所控,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也说不清楚到底伤哪一方的人多些,对上我大梁的精兵强将和巫觋,不足为惧。” 他在“众所周知”这四个字上故意加了重音,赵文高的脸色一时非常难看。 萧屹闻言倒像是放下了心,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