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守白回府那天，程瞻洛正在正院烤火。 李清渚与庄戎所居的正院在府中的正中心，院前照旧辟出一块阔大的，习武用的空地，屋舍轩敞明亮，但并无多少繁复装饰，触目所及皆是大气朴素。 壁上挂了幅行草，是庄戎自己写的，另一侧壁上则悬了一卷画，画的是普通的田园村景，笔触并不多么高妙，生在色调和谐而温馨，题款处落了一家人的名字，那时庄幼白大概还不会写字，也像模像样摁了个手印上去。 房里置了个竹制熏笼，罩在炭盆上面，烧得正旺，程瞻洛倚在熏笼旁边，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翻书，一边剥松子吃。 听到门口的动静，程瞻洛一抬头，笑起来：“大哥回来了！方才阿丰缠着伯母，要去府衙迎你们呢，大概刚出门。” 现在她叫起大哥来已经非常自然，庄家实在待她极好，仿佛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大冷的天，怎么跑出去了，”庄守白笑道，“阿耶去府衙，还有几个人需得应酬，估计回来得晚，命我先回家看看你们。阿娘和三弟若要陪着他的话，也得晚上才能回来了。” 说着，他将手头的一个木盒放在桌上，随手摘了兜鍪。 今日回城，他穿的是结实的轻皮甲，其下一层薄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挺拔昂扬的身形，只有兜鍪仍是铁的，张牙舞爪的冷锐花纹被筋骨分明的手罩住，轻轻放在桌上。 外头很冷，庄守白大概是连夜赶路回来，脸颊红润，仍有汗意，看起来比出发时瘦了些，显出了清晰深刻的轮廓，愈发显得神采英拔。 “猜猜给你们带了些什么？”庄守白单手点了点木盒，笑道。 “等伯母和阿丰回家了一起看！”程瞻洛笑眯眯道，“二哥和十五哥正在龚先生处温书，他们也可惦记你们了。” 庄守白一点头：“好，我先去换身衣服，把他们俩也找过来，一起等阿耶阿娘回家。” 他就要走，程瞻洛道：“等等！大哥一路回来肯定饿了，吃不吃松子？” 室内很暖和，熏笼里烧得毕毕剥剥作响，程瞻洛腿上还搭了条毯子，手边放着一碟色泽明亮的松子，刚剥好了一小堆，朝着庄守白递过去。 庄守白转身回来，倏尔笑了。 他自己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手上沾了泥土，还有被缰绳勒出的两道深深痕迹，看了眼程瞻洛白生生的手指，摇头道：“你吃吧，好不容易剥好的一堆。” 程瞻洛鼓起脸，气道：“伯母早上就念叨着你们赶着回家，一路都只有干粮，晚饭又要等到伯父伯母回来，肯定早饿了，大哥吃。” “好，”庄守白接过碟子，把一小堆松子尽数倒入口中，下颌与喉结微动着咀嚼两下，又把碟子还回来，“谢谢泱泱。” 庄戎与李清渚在府衙应酬完，回家时天刚擦黑，家中早备下了一席晚饭。 照旧是边吃边谈，又因为离家十数天，有太多话要说，饭桌上很热闹。庄幼白缠着庄戎问出征的事，庄继白和荆远则去烦庄守白。 都是一家人，庄守白和庄戎择能说的说了，他们此行夺了北面三城，更重要的是，夺下了襄阳附近水道的完全控制权。 自古以来，襄阳就有天下腰膂之称，一向是兵家必争之地。盖因其既是中部唯一一处贯通南北的要道，又能经汉水控制长江，于水陆两路都有重要的战略价值。 多年来襄阳一直在大齐控制之下，是以胡人虽在北方虎视眈眈，但始终无法大规模南下。不过三年前一役，襄阳北面的几座城池都落进了胡人手里，加上还有草寇作乱，朝廷虽控制了襄阳城，但始终无法完全控制北面水道。 庄戎率军到此，先剿清了匪患，又收缴了草寇的不少高大战船，还收编了其中青壮，有了一支不算小的水师，此次趁着冬日里北上奇袭，将水道及附近城池全都攻了下来。往后胡人再不能像今秋那般长驱直入，直取襄阳，相反，北面的门户咽喉皆暴露在外，大齐掌握了战略主动权。 几个小的全听得眼睛发亮，程瞻洛也听得入了神，庄戎总结道：“如此，也是为明年北伐作准备，不必再担忧水道有失，能直取南阳，进逼中原。” 大家都热热闹闹拍起手来，庄戎和李清渚也不斥责，宽容地看着他们闹腾。 饭桌上很快盆干碗净，李清渚还特意叮嘱了要加大份量，全都是大盆大碗，装得满满当当，然而一顿饭的功夫，就如风卷残云一般全都消失了。 庄戎和庄守白两个出征在外十余天，回家来便吃得多，分明吃相并不难看，也很有餐桌礼仪，但就是像变戏法一般，旁边悄无声息摞起了一打盘子，令程瞻洛微微睁大眼睛。 李清渚唤人来收拾了，笑着对她说：“家中向来如此，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