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换做他,自然也不想死。 不断有风吹过,她被风稍稍吹离良山。 借着风势,她在林间翩翩起舞,天地有自然之鼓乐,舞蹈亦是天然神韵,好如花儿摇曳绿水迢迢,这件埋藏五百年的红衣终于得以绽放光华,破碎的丝帛,风雨的裂隙迎风招展。 女妖慢慢想起了自己的诞生,她是一个母亲为长女做的嫁衣,只是嫁衣的主人到底没有来得及穿上,大概她的亲人至终也未能寻到她的尸骸。可在那个年月,此种情形比比皆是,倒算不得怪事,在战火频起之前,吴地此乡盛产桑麻,布帛锦绸江河一样的通渠华洲,以绫最盛,草石染色的各色绸纱高高地撑竿晾在家家户户,风起时灿若云霞,仿佛天上人间。乡间女子日日作伴这样的云霞,却是鲜少能穿上的,这位母亲为孩儿缝制这样美丽的鲜衣,又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荆门村户毕竟贫穷,乱世支离,幼子在几年间相继夭折,便以陶罐草草入土,埋在了自家院落,似是陪伴了这件孤独的嫁衣。痴得很,这家长大成人的女儿们出嫁所穿,都是同一件染色不均的粗糙红裳。 女妖想到此处,以为自己累月积年因思念而生的形容大抵便是那位不知所踪的女子的模样。 良山的手停在她皓白玉腕的上方,久久不曾落下,他听到了远方奇异的响动,慢慢的似呼出了一口窒息已久的气。 “你自由了。”放下手,他对她说。 破败的丝缕可以复生,落下的夕阳可以再起,无论何世何时,总有万物的一线生息可以周旋,他不管了。 虞山嗫嚅着双唇,也意识到了那家门户的异动,原是郑芍死了。良山不知做的哪门子主,将阿芍的名字送给了女妖。 良山跟在杨老人身后默默前行,途遇送葬的队伍,扶柩人的面目皆隐在麻衣中,也在沉吟低唱挽歌。 “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农务各自归,闲暇辄相思。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此理将不胜?无为忽去兹。衣食当须纪,力耕不吾欺。”杨老人哼着陶潜的诗,唱得荒腔走板,难听极了。行过,他回头多看了一眼,眼朝东方,杨老人扔下了酒壶,酒壶骨碌碌滚到了田埂下杂乱荒芜的长草中,其人有些深爱的东西,说丢便也丢了,他不再眷恋。良山径直朝前走,很快越过了他。百日过后,宗垣与其再次相遇,他不知良山二人身边有着松杨清姿的男子是谁,以为又是路上捡来的怪人。 杨老人轻咳一声,摇扇风扬起一头秀发,表明身份。 他似是老树回春了。 宗垣新鲜地看了半日,仿佛在历名胜。末了,他要回家了。 宗垣忘不了长安。 他想起在村外林中那一晚,许玉跪坐在地上,等到离去却又返回,那儿空无一人,树叶哗哗响,树叶萧萧下。 她抱着琴垂头,背影寥落。 宗垣跟着她的脚踪来此,比方才更加警惕而痛苦。 他颓然跪下来,在一颗大树身旁,几枚秋叶沉重地掠过了他。 “是良山吗?”许玉没有回头。 宗垣摇摇头,眼中有了一层薄薄的泪。 许玉纹丝未动,始终背向他:“它真的很爱你,我真的很爱你。”她抬起头,看向神秘莫测的天尽头,河汉被遮掩,“可惜,我不懂,为什么它要如此。” 她抱着古琴,开始一遍遍地摩挲着它坚韧的琴身,仿佛在看一个真正的爱人。 宗垣走过去,也看向那把七弦琴,看到了琴上吹不尽的血色。 女妖终于看到了离她最为遥远的许玉,着一抹褪了色的青衫,正是书生模样。她散发跑到她的面前,在即将到达的时候怀中出现了一把古琴,许玉看她来到眼前。 她的破烂衣裙迎风飘舞,朦胧中呈现出了轻盈美丽的风翼,许玉睁大双眼,迎着这一阵光影,怔仲了好一会儿。 女妖不认得她,她也不认得女妖,恍然间心口空窒,再不能抬头看她,温柔笑着移开目光,许玉抱琴而坐,在他们的注视下,生涩地仰按琴弦,奏出了不知名的一曲。 衣裳风中舞蹈,或明或暗,瞧不见了人影,那女妖抱膝坐在一旁,并没有动作。一曲好不容易奏罢,几乎所有人都难得有了睡意,很克制地捂住嘴巴打哈欠。宗垣听到如今,却没有犯困,一双眼睛明亮如旧,只是视线始终落在那双抚琴的手上,他凝神聆听,静默如斯。 “你可见过千年不死之物?”良山打个哈欠,逼出了一层湿润的眼泪,他用手肘碰戳女妖,在庸沉难听的琴声中悄悄闲话。 女妖单是想象了一下,小脸霎时煞白且泛了红,既恐惧又兴奋。 良山耸耸肩,依旧是对她窃窃私语:“只是想到若要日日听这样的琴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