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斐青心肠硬,也觉得若有所丧。 她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 渐渐的,能听到窗外隐隐传来的哭声和咒骂声。是家里老人被接回来后,没有电,没有足够的降温设备,陷入昏迷了。 斐青抿唇,极端高温把所有人变成困在钢铁水泥里的囚徒,让人无法走出去,没有办法可想,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这种精神上的折磨,令人崩溃,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变的煎熬。 这样充满负能量的情绪,经过痛哭、怒吼和嘶喊扩散开来。 让更多人觉得焦虑和恐慌。 一个小时前,居委会的安抚逐渐失效。有人扒在窗口大骂,哭什么哭,你家日子不好过,难道别人家的日子就好过了吗?也有人怒声呵斥着警告,别吵了别哭了,我家里也有老人,你们这样闹腾,要是把我家老人吓出个好歹来,我跟你们拼命。更有人好心建议,官方控制的防空洞里有医院,是对外开放的,可以把老人送到那里去。 这一声吼后,小区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防空洞医院确实可以接收外面的病人,但需要支付食物和水。 斐青的心突突突狂跳。 凌晨回家,看到路上那一辆辆从医院接老人回家的车时,她就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觉得将有大事发生。 正是因为此,凌晨4点回来后,她就怎么也睡不着。 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 极端天气来的毫无预兆,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除了斐青这样,因为一个梦猜到了些事实,提前有准备的;其余所有人,他们白天走不出去,晚上需要冒着很大的风险,甚至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带回来一点点物资。那些物资是一个家庭的希望,是所有人有信心可以度过极端高温的最后一点筹码。 所有人都明白物资的重要和珍贵。 官方公告写得清清楚楚,规则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真正有余力而且舍得用物资换家中老人性命的,在去接人的同时,就已经准备好东西,早早把老人送进了防空洞医院。剩下已经回家的老人们,要么是目前家庭存储物资的余量不足,有心无力;要么就是,家里有人觉得,用珍贵的物资去换一个行将旧木的老人的性命,并不划算。 本来大家都可以装糊涂,粉饰太平。 但有人提出了这个建议。 这个建议,就像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筷子,扯下最后一层遮羞布的手。把所有人的劣根和软弱无能,全部暴露在了人前。 救不救? 能不能救? 想不想救? 三个问题,撕开了所有人的伪装和假面。 斐青紧紧抿唇,想明白一切后,她立刻改变主意。她起身,把压在储电箱附近正在充电和准备充电的所有蓄电池、一部分太阳能发电板收进背包。为防万一,她连小卧室里的冰块,以及放在旁边备用的蓄电池都全部收回背包。 这才戴上帽子出了门。 此刻,林宥浩家里也在闹。 他因为工作原因,结婚有点晚,到35岁才有了孩子。林宥浩和妻子都有工作,没办法亲自照顾孩子,又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保姆,只能把住在另外一个城市的父母,接到中心小区来帮忙照看孩子,给他们减轻些许负担。 可极端高温来了,他的父母也是老人,也需要适度的降温补水。 他因为在居委会工作的缘故,最开始集中采购时,分到手里的物资就比较充足。别人家付了钱,才能分到的米面油,他一次性往回搬了五大袋。 后来群里有人纠结饮用水的问题,他不做犹豫,一次性从水站买了10桶水。 看斐青拎着折叠储水桶进出单元门,他有样学样,买了10个大号的折叠储水桶,早早的就蓄满了水。 再加上他曾看过群里议论,也把父母送进医院,借助医院的公共用电以及空调降温来保障安全。 所以,过去6天,他家的日子并不艰难。 但他没有像斐青一样,在停水停电后立刻缩小活动空间,而是保持和往常一样的状态。因为家中储水充足,间歇性停水的时候,他的妻子还在家中不断洗衣服,打扫卫生;等到停水停电,冰箱没有办法再为他们提供冰块之后,妻子更是取出了孩子用的充气游泳池,放了满满一池子的水,泡在里头降温。 家里的存水,就这样莫名其妙用的飞快。 他们本来想的是,只要他们不换池子里的水,整天待在里头不出来,就能保持相适宜的体温,不至于在没有空调降温的环境里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