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赫请了一天的病假。 他蜷在自己的家里,蒙着被子,嘴里不停呢喃:“再也回不来了……” 他很久没有这样了。 幻境消失以后,他真的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了。 黄昏时分,他回到学校。 坐在办公桌前,他打开那份撰写许久后还停留在桌面上的离职申请,默默点开了学校教务处的邮箱。 就在这时,紧闭的校医室的门被人粗鲁打开, 外面的光涌进黑暗的校医室,三个少年的影子落在门前的地砖上,他疲惫抬眸,道:“我说了你们不要……” “夜启明……是你妹妹,对吗?”薛阳大步走到他的桌前,气还没喘匀,便开口道。 尘封的往事被一个名字轻易提起,他紧攥着桌沿,指关节发白。 “哥哥,等我从蔚县回来,你是不是也可以工作了?你穿上白大褂工作,一定要让同事给你发个视频给我,不……我要亲眼去看!” “哥哥,我有个新朋友,他总是不开心,你刚好也是心理医生。等你下次来这里看我的时候,你也帮他看看吧。” “哥哥……” 泪水陡然滑落,滴在手背上,夜赫凄凉笑道:“你们都知道了。” 薛阳凝视着面前滴泪的夜赫,陷入了沉思。 夜赫垂眸,道:“那你们都知道了。” “我们不知道。”薛阳放弃那想不通的猜测,坦诚道。 “怎么会不知道?”他苦笑,目光在三人间来回移动,“你们这么聪明,又多愁善感,怎么会不知道?” 他走到窗边,远眺天边的云彩,橘红色的光晕将云彩笼罩,风将云朵带向远方。 思绪被带回那日的阴霾,往事在他的讲述中渐渐浮现。 巷道里回响着急促的脚步声,不安的喘息在破败的小道上十分突兀。 警笛声渐渐远去,他拐过拐角,站定在一滩血迹旁。 人群在渐渐散去,身穿黑色西装的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 瞳孔里的神采淡去,他呆呆地站在警戒线外,一时间隔绝了所有的感知。 唯独那一大摊鲜血,刺目,阵痛使他战栗。 泪水滴落在白大褂上,手中的力道一松,精心准备的礼物跌落在尘埃中。 那日,晴转阴,县城被雾气笼罩。 微凉的春雨,将他从不可置信的情绪中带出。 那时,距离出事那天,已经过去了三天。 从六楼跌下的十七岁女孩,没了踪影,生死不明。 他在那座县城停留了很久。 他踩着泥泞,敲开崔向阳家的大门,老旧的平屋里,探出一个鼻青脸肿的脸。 他凝视着那双眼睛,很久很久。 那双眼睛好像天生就灰扑扑的,一如他脸上的炉灰,还空洞洞的,让人感到悲伤,却看不见他的一滴泪水。 满腔的怨气和怒火都被一种神奇的力量堵住,他只是坐在了少年的床上,看着他啃着白馒头。 阳光从半开的门扉透进来,在扬起的尘埃里,光线隐约可见。 “所有人都不要我了。”面前的男孩说,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 他没有附和。 他知道,男孩的名字叫崔向阳。 他一下子就记住了。 男孩搬了一张板凳,蹲在门边,目光从未落在自己手中的馒头上。夕阳坠入云层,他看着那春日残阳,笑了。 然后,崔向阳似乎开心了一些,将最后一点馒头塞进嘴里,眼里终于填上一点光亮。 他朝自己靠近,却还是有些畏惧,只停在离他一米五远的地方,小声道:“我带你去见她,你要去吗?” 他沉寂多日的心被一丝希望牵着,他起身,按住瘦弱少年的肩头,强行压下哽咽,道:“真的吗?” “真的。” 堆满破碎砖瓦的楼顶,他跟着崔向阳一同来到坠楼的天台上,天井的下方还残留着尚未完全拆去的警戒线。 目睹此情此景,他紧咬牙关才能勉强止住哭声。 风声呼啸而过,吹起两人的发梢。 他循着崔向阳的目光看去,那是缀在东方天空的启明星。 眼前的景象被泪水模糊。 少年回眸,眼里映着星空,他拉着夜赫坐在两块砖上,用着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别哭了,哭了就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