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声,趴在墙头上的小娘子吹落手心里的莲花,看花瓣都落到了他身上,微笑着道:“魏木头,我摘的莲花,送你的。”
她刚刚喝了酒,脸上泛春,扬眉微笑,笑颜明艳,那灿烂的光芒,比普照山谷的日光更耀眼。
魏明肃低头,拍掉肩上的花瓣。
花瓣都落在地上,滚进尘土里。
小娘子皱起眉头,白了魏明肃一眼,松开手,从墙上跳了下去。
“砰!”
半开的窗被寒风吹得摇摇晃晃,一声巨响后,合上了。
魏明肃从梦里惊醒,抬起头。
烛火摇晃,屋子里光线黯淡,案上两盘没有动过的羊肉,半壶酒,一只酒碗。
他揉了揉眉心,转过身,想关好窗子。
院门开着,一道人影提着灯从外面走进来,来到门前,小声道:“阿郎,卢三娘又来了。”
魏明肃的手抓着窗,风吹在手上,刺骨的寒意。
下雪了。
几片雪花落在他手背上。
外面很冷。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把窗推开了一条缝,道:“请她进来。”
……
卢华英走进院子,冻得全身瑟瑟发抖。
她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没有这么冷,忘了多穿几件。
同进让她进屋,道:“屋里暖和。”
卢华英进屋。
屋里只有案上的一支蜡烛照明,光线很暗,她走进了才看到窗前有一个清瘦的身影背对着她,负手站在窗前。
卢华英的目光落在那支烧了一半的蜡烛上。
魏明肃还是这么俭朴。
蜡烛很贵,寻常百姓用不起。他以前都是用油灯,有一晚他看书看得很认真,她悄悄把油灯挪开,他没发觉,奇怪光线越来越暗,顺手拿起竹签拨灯芯,拨了半日才惊觉油灯不见了。
卢华英不由微微一笑,心里各种念头闪过,张了张嘴,喉咙发紧,突然咳嗽起来。
空气有些沉闷。
魏明肃没有回头看卢华英,等她的咳嗽声停下了,问:“找我什么事?”
仍然背对着她,语气冷漠。
卢华英垂下眼睛。
“魏刺史,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承诺过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可是有些话我想亲口告诉你。”
她笑了笑。
“我不敢来见你,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怕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以后要被送回柳城,余生可能再也见不到魏明肃了,所以她必须鼓起勇气来见他。
魏明肃望着窗外,道:“四年前的事,魏某已经忘怀。”
他的语气比刚才更漠然。
一句话,和她划清所有干系。
他不需要她的道歉和解释。
卢华英脸上滚烫。
气氛越发冷了,窗外,雪花一片片飘飞。
卢华英定了定神,抬起眼帘,看着魏明肃的背影:“是四年后的事……魏刺史,谢谢你。”
到了西州后,她顺利脱罪,真凶被捕,长史认罪,没有发生冲突和混乱,西州局势稳定,仿佛风平浪静,然而这些只是东鳞西爪。
魏明肃为什么不带同进和阿福去都护府?为什么提前安排,让他们躲到佛塔上去?
他也不知道对峙会不会演变成搏命厮杀。
平静的水面下藏了多少杀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这些压力,也只有他一个人承受。
魏明肃淡淡地道:“换成其他人被诬陷入狱,我也会这么做。”
卢华英微笑:“我知道,不管是王三娘,还是裴三娘,你都会帮她。”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烛火晃了一晃。
魏明肃道:“那请回吧。”
卢华英没有走,“魏刺史,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不用了。”
魏明肃打断了她的话。
“魏刺史,我觉得有必要。”卢华英往前走了一步,“那晚,我不该求你放过我的家人,不该在看到你进屋时怀疑你。”
魏明肃沉默。
卢华英轻声道:“魏刺史,卢家的变故你肯定听说过……我父亲的家将和部下背叛了他,家里的亲戚世交都落井下石,人心难测……所以四年后我见到你,以为你也变了,也想报复我……”
魏明肃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她的事,即使是四年前被她抛弃后,他也只是默默离开。
四年后再见,他仍然不会伤害她。
卢华英抬起头,看着魏明肃的背影:“魏刺史,对不起,我误会了你。”
窗外的风声安静了下来。
魏明肃的身影和她走进屋时一样。
“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