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要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这个吻其实是他心血来潮,因为在教她写他虚构的名字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比起和雁翎分别,他似乎更怕她会很快忘记他。 将来,她或许会找到自己的亲人,也或者不会,但无论如何,世间从来不会缺少采撷花朵的人,只要这花朵是美的。 而今夜这花朵,如此之美。 让他宁愿强迫,也想留下印记,他不甘心。 正在雁翎还在纠结畏惧伤心的时候,却听到赵桓征如往日一般如温玉道:“阿翎,你不必怕我。我不会继续逾矩失礼。你可以放心。” 他的声音柔和好听,却并不能令雁翎信服,她带着薄愠嘀嘀咕咕,只想赶紧把这个力气比她大很多的男人赶走: “我不信,今晚你就和我分开吧,再找客栈的账房多定一间房,就当我们……” “阿翎,我不骗你,因为,”他打断了雁翎的话,言辞没有什么温度,恳切到像是对自己说的:“因为,我心悦你。” 雁翎水淋淋的眸光一时间呆住了,看向赵桓征的眼神仿佛在怀疑他在说胡话。 这忽如其来的诉衷情,比方才的吻还要让人措手不及。 “泮郎莫要再说了!”雁翎根本不想听下去了,对他几乎是在训斥:“你快点给我出去!” 赵桓征却神色平静,也并没有要哄她的意思,只是提了宝剑,没有带走任何一件东西。 “嗯,我这就走了。” 雁翎背过身去,显然是还在生气和惶恐之中。 她听出来赵桓征的语气中有一丝沙哑,甚至还有一些离愁别虚式的惆怅,然而她只当他是方才做了不是人的事,内心负疚了。 赵桓征驻足了片刻,没有等到她回头。 他还想再对雁翎说几句,然而又觉得说不出口。 不说也好,若是雁翎明白他是要和她真正的分别,万一会不顾一切挽留他呢? 他自信是个绝情的人。 自亲政以来,更是在舍弃与得到中,逐渐蜕变为一个帝王。 朝堂上云谲波诡,他贵为太子,也一样被人出卖,当然也随时出卖旁人。只要时局不得不为之,为了利益,哪怕是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也只是任他舍弃的棋子。 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只要想好就好。 正如今日,他感受到她的唇齿香软,也换来了她的嗔怒和不再信任。 这便是得到与代价,他早已经习惯。 唯一的意外的是,他竟忽然觉得做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并没有往日那般轻车熟路。 —— 许久以后,雁翎听到了身后关门的声音,他出去了,脚步渐远。 他的确走了,雁翎心头五味杂陈,又忍不住从门缝往外看,看到身量颀长,仪态好看的男人,如今悻悻然地小步慢慢走,先是去了客栈的前柜,和小二与掌柜的攀谈了几句,说的很小声她听不清楚。只是背影看起来是十足的落寞难堪。 雁翎心中的波澜这时候才平静下来。 或许他只是一时糊涂……阿娘从前告诉她,之于男情女爱,男子本就不同,总是更接近动物,欲念汹涌时或许难以自持。 所以才要设好男女大防,以免瓜田李下,说不清楚。 然而赵桓征一直都雍容有礼,又是雁翎的恩公,以至于让她都忘了阿娘的提醒。 又或许,自己对他也有情意,否则又怎么会让事情一路发展至此。 雁翎去铺开被褥,只穿着中衣钻入被窝里,辗转反侧想着赵桓征最后深情款款的那句“我心悦你”,一时觉得面红心跳,一时觉得委屈愤懑,一时竟也……有些意外之喜。 她逼迫自己不再去想。 赵桓征出身高门,若他所言非虚,应该是了不起的府第,而自己只是岭南小镇一个微不足道的孤女。 倒不是雁翎自卑,而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两个人是没有未来的。 即便是他对自己有意,若是在一起,也不并不会比被刘成举霸占好多少,自己的出身和才学都不足够与他相配。 若是做妾,那又有什么意思呢?阿娘年轻时非常漂亮,也有好事的虔婆给她说媒,去给富户做妾室、外室,然而阿娘宁可含辛茹苦一个人把她养大,也不去高门的屋檐下做靠男人的怜悯逃活路的女人。 阿翎摇摇头,想着今后还是要和赵桓征划清界限,相信他也不会糊涂到为了这点心悦,不要门第和前程了。 既然他负疚,也承诺不再冒犯,只是做伴儿赶路,雁翎还是可以信他一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