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做官多少得低头些。 可暗地里,他终究是背靠元轼这个王爷,手中又握着不少同何家往来的生意,权势和财帛,他是一个都没少,有了底气,胆子怎会不肥? 不过,如此的暗中张扬,终究是河边行走,早晚湿鞋。 就算他再小心谨慎,从前不曾沾湿鞋袜,眼下方如逸得了消息,岂会不推他一把? “照儿,你今日给王娘子的送个约帖过去,就说我约她两日后去瞧个新鲜玩意儿,但别告诉她是什么,免得失了惊喜。” 余照答应着去了,没等入夜,一张约帖便送进了曾府,辗转到了王书敏手中。 王书敏正在净手,准备用哺食,听见侍女说是方如逸相约,忙让侍女捧着展开。 她扫了几眼帖子上字句,扭过身去对坐在一旁的曾得功笑道:“老爷,如逸妹妹约我两日后出门呢!” 曾得功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搁下手中的书册:“这回她又请娘子去往何处?” “她没细写,只说做个惊喜。她素来喜欢果饼甜食的,想来多半是张家点心铺子出了什么时新果子,喊我一道过去尝尝。” 王书敏脸上笑盈盈的,见曾得功起身,上前两步挽住他,一同往前厅去。 “夫君,我记得后日你得出门和那位徐先生畅谈,可要备上什么礼?” 曾得功握住她的手,语调柔和:“倒也不用,娘子这般为我着想,为夫心里实在动容。” 虽说夫妻多年,可每每听到如此贴心之语,王书敏总是忍不住红了脸,又欢喜又害羞: “虽说我王家和江首辅是七拐八弯的亲戚,可这关系到底是远了,没能给夫君的仕途助益,夜里思来,多少有些愧疚。 如今真是好极,那徐先生是江首辅跟前的人,将来他登了科,定是靠着江首辅,夫君以后在朝中办事,也就不止我王家一个靠山。” 曾得功眉头皱了皱,眼底露出些不耐烦,很快按了下去,口中笑道: “娘子母家自然是我心里最看重的,若无王家助力,只怕我如今也做不上正五品的官。只是那徐先生是江首辅眼下最得力的人,又有才学,明年春闱定能进士及第的,我不好薄待了他去。” “夫君的心思,我都明白。”王书敏不住地点头。 两人进了前厅,饭菜已然摆好,曾得功先扶着王书敏落座,喊来两三个侍女在她跟前服侍着,自己则做到一旁,露出“只要夫人吃得好,为夫随意用些也无妨”的神色。 哄得王书敏晕头转向,心中直道自己真是嫁了个好夫婿。 曾得功却暗自冷笑。 说来奇怪,他明明做着王家的女婿,在仕途一道上,也得了王家不少助力。 可他心中却最恨王家。 当年他登门拜见王家长辈时,那个罪该万死的小侍女,连杯茶都端不稳,手一抖,竟全倾在了他身上! 他不得已,只能去耳房更衣,外头那件新制的青袍一宽,服侍的王家下人立马瞧见他那打满补丁的内衫。 那会他名列三甲,满京都何人不尊他一声“曾榜眼”。 春风得意之时,本该看遍繁花,却不料被王家逼到这般窘境。 如此羞辱,此生难忘! 便是王家嫁女赠银,扶他青云直上,也抹不去他心中的恨! 如今日日夜夜对着王书敏这张脸,卑躬屈膝地讨好她,听她一声声地唤自己“夫君”,时不时还要提一回王家,提醒他别忘了王家对他的大恩大德。 他只觉得恶心! 曾得功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听着王书敏的笑语,越发想把王家狠狠踩在脚下。 虚与委蛇地过了两日,他总算挨到了第三日上。 一早他便坐车出门,却不曾往市街上的酒肆、茶肆里去,而是改道去了南水巷。 陈容容正在宅中等着,瞧见他来,面上娇笑妍妍,两条粉藕似的胳膊不住地缠他:“曾郎可算来了,叫奴家好等呢!何时与王爷见面?” “午后。”曾得功上手胡乱摸了一把,心满意足道:“你这个鬼灵精,一听见王爷约我在花肆见,就非要我带着你去。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田间地头不都是么!” 陈容容扭着身子道:“奴家就是喜欢嘛,现如今京中哪家的娘子不置办些盆景、花卉摆在房中?奴家也是羡慕她们能出门待客,不像奴家,只能日夜在此处守着,等曾郎偶尔得空来瞧我一眼。” 说话间,她抽抽嗒嗒起来,曾得功忙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宽下外袍给她披上:“我何尝不知你心里苦,左右我带你去那刘家花肆不就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