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梧闻言浑身一僵,他知道此时自己再走肯定更加明显,只能停下脚步,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刚准备行礼,却听一旁的五皇子笑着说了句,“三哥,父皇马上就来了,一个小太监罢了。”
三皇子听到这句话也知道现在不是整人的好时机,于是冷笑一声,转过了身去。
祝卿梧连忙行了个礼准备退下。
一抬头,就见五皇子不甚在意地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出去。
祝卿梧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一直出了和宁殿,祝卿梧这才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在心里骂了三皇子无数遍“神经病”。
堂堂一个皇子,居然因为一只鸟而一直和他过不去。
正骂着,一个转弯却见不远处一队车马正向和宁殿的方向过来。
身后有宫人随行,肯定是不是皇子也是皇亲国戚。
于是他连忙按照宫规站到墙角,低头行礼。
那一队人陆陆续续从他身旁过了很久。
直到脚步声已经远去,祝卿梧这才准备直起身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双黄缎银纹的青底靴却映入了他的眼底。
祝卿梧的目光又向上了一点,看见了金线绣以云纹的石青色衣摆。
这是……
“起来吧。”头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
祝卿梧闻言抬起头来,面前站着的人竟是堂溪涧。
他今日一身石青色吉服褂,比从前华贵了许多,身侧还跟着一个小太监,应该是敬事房新拨过来的。
看来这次救三皇子,皇帝和颖妃确实对他感念良多。
但这都和他没有关系,上一世的种种至今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但如今的堂溪涧不过十二岁,尚且没有做过上一世的那些事。
这让祝卿梧连恨也不知道怎么恨,只能尽量远离,这一世不要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于是祝卿梧找了个万能的理由想要退下。
“六殿下。”祝卿梧对他行了个礼,“花房还有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祝卿梧说完便想离开,却被堂溪涧拦住,“等一下。”
祝卿梧闻言只好停下,继续问道:“六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然后就见堂溪涧对他身侧的小太监挥了挥手。
那个小太监立刻很有眼色地退到了一边去。
堂溪涧这才看向他,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六殿下?”祝卿梧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堂溪涧听见他的声音,神色瞬间又恢复了从前的自持冷静,淡淡地问道:“为何不留在离桧宫?”
祝卿梧闻言一窒,虽然知道堂溪涧可能会疑惑,但他确实没想到堂溪涧真的会开口问他。
毕竟祝卿梧了解他的性子,有事从来都是埋在心里,苦死也不会说。
更何况还是这种掉面
子的事。
可是他该怎么回答呢?总不能说不想和你再产生什么交集吧?
上一世祝卿梧还会傻到相信一个太监能和皇子有点情分。
这一世他可什么都不敢赌了。
因此只能编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奴才身体不好,怕伺候不好六殿下。”
祝卿梧没有抬头看堂溪涧的表情,毕竟如果自己是他肯定也不会信这话。
然而堂溪涧却只是回道:“我知道了。”
他这样说,反而让祝卿梧愣了一下。
但也没有多想,只是继续说道:“那奴才先告退了。”
堂溪涧没有答,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
祝卿梧见状自然赶快离开,然而等他走了许久再转过头时,却发现堂溪涧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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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溪涧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一旁的小太监上前提醒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该进去了。”
眼前的御道空空荡荡,祝卿梧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嗯。”堂溪涧说着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地回道,“进去吧。”
不远处的宫殿庄严巍峨,静静地立在阳光下,里面乐声婉转,宫人来往。
一切恍惚地像是一场梦。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有时候他也确实有些分不清。
他还记得大婚那日观星台上的场景,阿梧当着他的面从观星台上一跃而下。
而他拼命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场空。
就像他的一生。
兜兜转转一场,终究还是还是一场空。
他一生想要的东西很少,在知道真相之前,他想要的只是像其他皇子一样,可以吃到母亲做的糕点,在母亲的怀里睡一觉,想父皇来看他一眼,像夸赞别的兄长一样夸一夸他的字很好看。
后来得知真相,失去了柳姑姑,他想要的变成了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想要为水家翻案,想要光帝亲口承认他的错,他也一一做到了。
他登上了皇位,亲手了结了所有仇人,除了光帝。
他确实没想杀光帝,倒不是心软,只是觉得仅仅一死实在太过容易。
堂溪涧本想要他像当年的母亲一样亲上观星台日日祈祷,看看究竟能不能长生?